第二章 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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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男子漢,唯一對他的作品真正熱愛的人,您從中找到了樂趣,終生為之樂此不疲。

    您将永恒的藝術塑進了最純淨、最樸實、最高尚并且最難達到的境界。

    您用一根線的曲度創造了美,您不為别的事煩心。

    我為您的健康幹杯。

    ” 接着談話重新變得一般化了,但變得無精打采了,被适才在這間擺滿珍品的漂亮客廳裡曾短促存在過的那些觀念窒息了。

     普雷多菜早早就走了,理由是他每天在日出時分就開始工作。

     當他走了以後,興奮的拉馬特問德-比爾娜夫人說: “那麼,您覺得他怎樣?” 她猶猶豫豫地用一種不高興而且興趣不大的神氣說: “還算有趣,可是煩人。

    ” 小說家微微一笑,于是想:“老天爺,他沒有贊賞您的打扮,而且您是您這些擺設裡唯一沒有引起他注視的。

    ”接着,說過幾句應酬話以後,他走到德-馬爾唐郡主身邊坐下,給她獻獻殷勤。

    德-伯恩豪斯走近了房子女主人,拿過一張矮腳凳坐下,像拜倒在她的腳前。

    瑪裡奧、馬西瓦、麻爾特裡和德-帕拉東先生還繼續在議論那位雕刻家,他在他們的心裡留下了強烈印象。

    德-麻爾特裡先生把他和古代大師相比,這些大師的一生都由于對表達“美神”的專一和永不滿足的熱誠而變得光彩輝煌;于是他用一些繁瑣、精确而令人厭煩的話對此大加發揮。

     馬西瓦懶得聽這種與他的本行毫不相幹的藝術議論,朝德-馬爾唐郡主走過去,坐到德-拉馬特身邊,這一位很快就把位置讓給他走過去參加到男人們那一堆裡。

     “我們走嗎?”他對瑪裡奧說。

     “好的,很高興。

    ” 這位小說家喜歡晚上陪着客人一邊沿着人行道走,一邊聊天。

    他聲音又短又尖銳刺耳,像是會鈎住了房牆往上爬。

    他感到,這種良夜密談,能使人頭腦清新,口齒流利,才智橫溢,出語驚人。

    這時與其說他在談天不如說他在獨白。

    他能在這種情況下為自己赢得使他足以自滿的尊敬,而兩腿和腑髒的輕度疲勞則為他提供了安然入夢的條件。

     但是瑪裡奧已經精疲力竭了。

    自從他邁進這張大門以後,一切不幸,一切苦難,一切憂愁和一切無可挽回的希望破滅都在他心頭翻騰。

    他再也沒有辦法了,他再也不想這樣過下去了。

    他要即刻遠走他鄉再也不回來。

     當他向德-比爾娜夫人告辭時,她心不在焉地對他說了聲再見。

     這兩個男子漢孤零零地上了馬路。

    風轉向了,白天的寒氣已經消退。

    天氣暖和舒适,就像春天一場雨雪過了兩三個小時之後那樣舒适。

    滿天星鬥都在眨眼,仿佛在廣漠太空裡,一陣夏日微風催醒了星光閃爍。

     人行道幹了,已經是灰色的,而在大道上還有一灘灘水在煤氣燈光下發亮。

     拉馬特說: “多麼幸運的人,這個普雷多萊!……他隻愛一件東西,就是他的藝術,他想的隻有藝術,看見的也隻有藝術,他活着隻為藝術;而藝術就占滿了他,使他甯靜,使他快活,使得他的生活幸福美好。

    這真是一個古老世系的偉大藝術家。

    唉!他很少為女人操心,這個人,很少為我們那些靠便宜首飾、花邊、化裝品過日子的女人操心。

    您有沒有注意到:他一點沒有注意我們那兩位漂亮太太,雖然她們很動人?對他而言,他要的是純粹體型美而不是人工的。

    我們天仙般的女主人果然斷定了他是個傻瓜,而且她受他不了。

    對她說來,烏東做的胸像,塔納格拉的那些小塑像或者彭弗尼托做的墨水瓶都不過是天然富麗堂皇櫃架裡必需的一些小裝飾,這個框架為的是容納一件傑作:她,她本人包括她的裙袍,因為她的袍裙是她的一部分;這是她每天為她的美貌加上的标志。

    女人真是無聊和突出自己!” 他停下了,用手杖狠狠地敲了一下,聲音重得竟在馬路上響了很久。

    後來他接着又說: “她們知道,理解而且欣賞那些提高她們價值的東西;打扮和十年一變的首飾;可是她們對于罕見的不朽的精粹作品一無所知,因為這需要非凡的而且敏銳的藝術洞察力,還需要對她們的感官進行公正的純美學訓練。

    而且她們的感官是很原始的,低下的,不完善的,接納不了不直接涉及女性利己主義的東西,她們滲透了這種利己主義。

    她們的敏感是野蠻人的,是印地安人的,好争吵,好陷害人的。

    她們也幾乎無力體味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