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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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戰利品,它們大多到得很晚,裡面通常夾帶着小心折疊的卡片,寫着秘密而悲傷的字句,以“我沒想到……”為開頭,或“現在我可以确定地說,希望你快樂幸福……”或甚至是“當你收到這封信,我已經啟程到……” 其中最豐厚的禮物,通常也同時是最令人失望的。

    那是亞當·帕奇的贈予——一張五千元的支票。

     安東尼對大部分禮物的态度是冷漠的。

    對他而言,這似乎代表他們必須用整個下半生的時間,去追蹤每個熟人的婚姻狀态。

    但葛羅麗亞每收到一件就很高興,她熱切地拆開棉質或有刨花的包裝紙,就像小狗挖洞尋找骨頭般饑渴,小心屏息地拉着緞帶或金屬邊緣,終于,裡面的對象完全展現在眼前,她将它拿在手上以批評的眼光檢視,沒有微笑的臉上不帶任何感情,完全處于專注狀态。

     “看,安東尼!” “看起來不錯,是吧!” 當下她并沒有回答,直到約一小時之後,葛羅麗亞才把自己對禮物的看法,精确而小心地解釋給安東尼聽,從禮物大小的批評和改進意見,和收到時是否讓她驚喜,以及有多驚喜等等。

     吉爾伯特太太不斷重複安排一座想象中的新房,将禮物放置在不同的房間,并将它們分門别類為“次等的鐘”或“每天使用的銀器”,以及用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暗示嬰兒房的所在,讓安東尼和葛羅麗亞感覺很尴尬。

    她對于老亞當送的禮物很滿意,此後便視他為另一個老靈魂,“沒什麼比這還重要了”。

    當亞當·帕奇從未确定到底她指的是他心智年齡日漸老化,還是她自己個人或心理的成見,不過這種說法很難說能讓他高興。

    事實上,當他跟安東尼提到她的時候,總用“那個老女人,媽媽”來稱呼,仿佛她是一個他以前常在舞台上看到的喜劇角色。

    至于葛羅麗亞,他不确定。

    她吸引他,然而,就像她自己跟安東尼說過,他已認定她是個瑣碎無聊的人,恐怕無法贊成她的所作所為。

     倒數第五天!——在泰瑞鎮家裡的草地上,架設起舞會的平台。

    第四天!——一部專車被包租下來,用來運送從紐約來回的賓客。

    第三天!—— 日記 她穿着藍色絲質睡衣站在床邊,她的手放在開關上準備熄燈就寝,但瞬即又改變心意,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本黑色的小冊子——是日記本。

    這本日記她已經保存了七年。

    上面許多鉛筆的痕迹都幾乎已模糊不可辨識,還有一些早晚記錄的備忘事項,日期都是很早以前,根本不複記憶。

    基本上,這并不是一本很私密的日記,即使開頭寫着“我将把這本日記傳給我的下一代”,卻根本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麼要這樣子寫。

    然而,随着她的手指逐頁翻閱,她仿佛感覺許多男人的眼睛,正透過那些字迹已半模糊的名字在看她。

    其中一個讓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到新港的時候——在1908年,那年她十六歲,耶魯正流行穿厚墊肩——一個外号“達陣”的男孩麥邱正熱烈追求她,每天晚上都來”襲擊”她。

    她歎息着,想起過去很喜歡的那件走成熟路線的絲質禮服,和樂團演奏的《閻王閻王,我的閻王男友》和《都市叢林》。

    時間過得真快!——那些名字:艾廷局·瑞爾頓、吉姆·帕爾森斯、“卷毛”邁克葛雷格、肯尼斯·考恩、“魚眼”佛來(她喜歡他是因為他特别醜的長相)、卡特·柯比——他送過她禮物;都铎·貝亞德也是——馬爾地·雷佛,他是她第一個愛超過一天的男人,還有斯圖亞特·哈爾康,他們一起搭他的汽車離家出走,還試圖以暴力逼她下嫁。

    至于賴瑞·芬維克,她以前很欣賞他,因為有一晚他說,如果葛羅麗亞不吻他的話,就請她下車自己走路回家。

    真是一份驚人的名單! ……但,畢竟,這也是一份淘汰過時的名單。

    現在她正沉浸在幸福愛河中,這段永恒的羅曼史是她先前所有戀愛插曲的總和,但她同時有些感傷,那些男人、那些月光,和曾經擁有的“悸動”——及那些吻,也永遠失落了。

    過往時光——那些屬于她的過去,是多麼地喜悅啊!她曾生氣勃勃地活過,快樂過。

     她一頁頁翻着,視線停留在最近四個月來的零散記錄,并仔細地閱讀其中幾段。

     4月1日。

    ——我知道比爾·卡爾斯戴爾斯恨我,因為我很難相處,但某些時候我真的很痛恨過分的感傷。

    我們開車去“搖滾年代鄉村俱樂部”,從未如此美麗的月色沿路在林間閃爍,我的銀色禮服都起皺了。

    有趣的是,在“搖滾年代”,我竟可以忘記曾與另一人度過的其他夜晚——那時我是多麼愛肯尼斯·考恩啊! 4月3日。

    ——跟史洛德在一起兩小時後(大家說他是百萬富翁),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疲累,特别是事情牽扯到男人的時候。

    沒有一件事比它如此經常性地令人疲乏了,因此從今天起,我發誓要讓自己快樂。

    我們讨論了“愛情”——多麼老套!我到底跟多少男人讨論過愛情了呢? 4月11日。

    ——帕奇今天真的打電話來了!想想他一個月前抛棄我,生氣地沖出大門。

    我越來越對那種容易受到緻命傷害的男人失去信心。

     4月20日。

    ——和安東尼在一起過一整天。

    或許我以後會嫁給他。

    我還蠻喜歡他的一些想法——他可以激發出我所有的想象和創意。

    布洛克門開着他的新車,晚上十點來接我去河畔大道。

    我喜歡今天晚上的他:他真是個體貼的人。

    他一路上保持沉默,因為知道我并不想說話。

     4月21日。

    ——起床就想着安東尼,十分确定他會打電話來,并且充滿柔情蜜意——所以我為他取消另一個約會。

    今天我感覺自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使要打破十誡或摔斷脖子都在所不辭。

    他晚上八點會過來,我會穿上那套粉紅色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鮮豔而有精神—— 她略為停頓,想起那晚他離開後,她脫去衣服,任四月的冷空氣從窗戶淌進室内。

    然而她卻似乎一點也不感到寒冷,全身被在她心中燃燒的平凡幸福所溫暖。

     下一項紀錄是在幾天以後: 4月24日。

    ——我想嫁給安東尼,因為丈夫通常就隻是“丈夫”,但我需要的是嫁給一個愛人。

     一般來說,丈夫可分成四種類型: (1)這種丈夫,總希望晚上可以留在家裡。

    無不良嗜好,為領薪水而工作。

    此種列為完全拒絕往來戶。

     (2)情場老手,高興什麼時候去見情婦才去,總是讓她處于等待狀态。

    這種人總認為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是“膚淺的”,以鳥比喻,屬于随時可能被逮捕的孔雀。

     (3)第三種是奉獻者。

    把自己的太太當偶像崇拜,對身旁所有的事完全麻木、失去感覺。

    這種人要求的另一半,得是個能激起情感共鳴的女演員。

    天啊!要滿足這種人的需求還真是費力。

     (4)而安東尼——是一頭熱的情人,但又具有智慧,了解愛情何時離去,何時又必須放手。

    我希望自己可以跟安東尼結婚。

     那些把失色的婚姻當成長期飯票的女人,是多麼地卑微啊!婚姻之所以被創造,不是用來當作背景,而是因為真的有所需要。

    我的婚姻将會是最特别的。

    它不能,也将不會隻做為場景——它将會是一場表演,一場生動的、美好的、迷人的表演,而世界将會是它的舞台。

    我拒絕把生命用在繁衍下一代,因為一個人對同一時代人的虧欠,絕對不少于對一個她不想要的小孩。

    絕對不要堕入那種命運——身材肥胖變形,對自己失去自信,成天隻想到牛奶、燕麥片、哺乳、尿布……我理想中的小孩,你比所有人都漂亮,你這迷人的小東西,輕輕拍着(夢中所有的小孩都有翅膀)金色的翅膀…… 然而,這樣的小孩,可憐可愛的寶貝,卻很少能夠與婚姻狀态兼容。

     6月7日。

    ——道德問題:讓布洛克門愛上我是我的錯嗎?因為的确是我造成的。

    今天晚上他的悲傷幾乎是令人心疼的。

    我的喉嚨因此腫脹哽咽、眼淚奪眶而出,也是應該的。

    但他終究也成為過去了——已經深埋在我心中那一大片熏衣草花田了。

     6月8日。

    ——今天我下定決心不要再嚼口香糖了。

    我想我再也不會了——隻要他開口,我一定不吃! 吹泡泡——那是我們現在在做的事,安東尼和我。

    今天我們吹了好多美麗的泡泡,即使它們破了,我們又會吹出更多更多來,我猜——那些新的泡泡會一樣大、一樣美麗,直到所有的肥皂和水都用盡為止。

     日記就記到這裡。

    她的眼睛在頁與頁之間浏覽,尋找1912、1910、1907,三年的6月8日的記錄。

    最早的那個筆迹,是出自于一個十六歲女孩圓潤豐滿的手——寫着一個名字,鮑勃·拉馬爾,還有一個她無法辨識的字。

    然後她認出它來了——在知道的那一瞬間,她發現自己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

    這個灰色的污點是她的初吻,就像七年前那個下雨的宜人午後和陽台般,在她的記憶中凋謝。

    她似乎還記得,他們之中有一人說了那天如何如何,但内容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她的眼淚冒得更兇,讓她幾乎看不清日記上的字了。

    她哭泣着,告訴自己,她哭是因為她隻記得下雨、庭院裡濕淋淋的花朵,和潮濕的青草味。

     ……片刻之後,她找到一枝鉛筆,握不太穩地在最後一行畫了三條并行線。

    然後如畫押般以大寫的“結束”書寫于最末,把日記合起放回抽屜,上床就寝。

     洞穴裡的氣息 在新娘家用過晚餐回到公寓,安東尼把燈關上,躺在床上,覺得自己仿佛就像餐桌上的瓷器一樣不具人性而脆弱。

    這是一個溫暖的夜——隻要蓋一張床單就很舒适——從他敞開的窗戶傳來外面的聲音,是微弱的、夏夜的聲音,鮮活地勾勒未來的遠景。

    他回想自己曾走過的年輕歲月,它曾是浮誇而多彩多姿的,但他的嘲諷心态相對于人類有史以來不變的情感,便顯得過于淺薄而猶豫不決。

    不過現在他終于明白,有些事是可以超越的,那就是他與葛羅麗亞靈魂的合而為一,她的靈魂所散發的光彩和鮮明,恰足以為書本死氣沉沉的美,提供活生生的養分。

     外面的聲音持續透過他房間高聳的牆壁傳來,細微而相互消融——夜的城市裡有什麼東西正在來回抛擲,就像一個小孩在玩他的球。

    在哈林區、布隆克斯區、葛默西公園,以及沿着濱水區等地,當中無數個小起居室裡,以及月光照耀、卵石鋪設的屋檐下,千百萬的戀人正在發出同樣的聲音,他們的呼喊斷斷續續地飄散在空氣中。

    在夏夜的深藍中,整個城市都在跟這個聲音玩耍,高高抛起,又将它喚回,在某個短暫的瞬間,承諾了生命可以美得像一個故事,承諾了幸福的存在——隻要承諾存在。

    生命本身就包含了愛與希望,再也沒有比這個承諾更偉大了。

     然而,卻有一個新的音符從夜的合唱中偏離而出,讓人聽起來相當刺耳而不快,那是從距他窗前大約一百尺的通道傳來的雜音,是一個女人的笑聲。

    剛開始是低沉、持續的嗚咽——像是某個女仆和情人在一起調情,他猜想——然後音量增強,逐漸歇斯底裡,讓他回想起曾有某個女孩,在看輕歌劇表演的場合,整個人被神經質的笑聲壓倒的樣子。

     然後聲音又沉寂、遠去,為的是能夠再度揚起,這次還間雜着言語——是一個猥亵粗俗的笑話,有關什麼惡作劇吧,他其實聽不太清楚。

    中途會有幾秒鐘的間斷,他隻能模糊聽到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然後高音又再繼續——冗長而沒有止盡;剛開始安東尼隻覺得有些困擾,後來卻奇怪地害怕起來。

    他全身顫抖,從床上起身走到窗戶前。

    聲音已經達到了某個高xdx潮點,充滿張力和窒息,幾乎已接近尖叫的程度——然後它停息了,留下空虛的沉默,仿佛被另一波更強的沉默所威吓而噤聲。

    安東尼站在窗邊,良久,才回到床上,陷入低潮而心煩意亂。

    他試圖壓抑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然而,那女人的浪笑聲流露的動物本能,卻完全盤踞了他的想象,并在這四個月以來,再一次喚起他久違的對生命俗務的厭惡感和恐懼,房間逐漸令他感到窒悶,他想出門去吹吹冷風,暫時遠離塵嚣,讓他的心靈重回安詳和疏離。

    而生命則是外面的那個聲音,那個令人不悅而反複不斷的女性的浪笑。

     “噢,我的天啊!”他呼喊,大聲喘息。

     安東尼把臉埋在枕間,試圖集中精神想象明天所有的細節,但結果仍是徒然。

     早晨 他在灰白的天光下醒來,發現時間才到清晨五點鐘。

    他很懊惱自己這麼早就醒來——這樣在婚禮上他會顯得十分困倦,這時他便忌妒起葛羅麗亞了,因為她可以藉由精巧的化妝掩飾疲憊。

     在盥洗間中,他審視鏡中的自己,看到臉色不尋常地蒼白——在灰白的晨光映照下,他臉上的細小瑕疵看起來異常明顯,而才隔了一晚,胡碴的殘梗又抽長了,痕迹隐約可見——這些效果加總起來,就是讓他顯得不讨人喜歡、憔悴的生病模樣。

     在梳妝台上散落着許多對象,他一件件翻弄,突然感到手指變得笨拙不聽使喚——有兩人到加州的機票、旅行支票簿和他的手表,一分一秒不停走着,還有他公寓的鑰匙,待會要記得交給墨瑞,及最重要的戒指,它的台座是由白金打造,上面鑲着祖母綠寶石;這是葛羅麗亞堅持要的;她說,她一直很希望擁有一個綠寶石婚戒。

     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三件禮物;第一件是訂婚戒指,再是一個小的黃金煙盒。

    從現在開始他會送她許多東西——衣服、珠寶,朋友和興奮好玩的事。

    從今以後他必須供養她的每一餐,這令他覺得似乎有點不可思議。

    這将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開始質疑自己是否低估了這趟旅程的預算,是否最好再多準備一點現金支票。

    這個問題讓他很煩惱。

     然後,随着婚禮無聲的逼近,他心中的雜事也一掃而空。

    這一天終于來了——這是六星期前他根本沒有想到,也無法預期的,現在卻一點一點展開了,金黃色的光從東邊的窗戶透入,在地毯上跳舞,仿佛正在嘲笑他那重複出現的厭惡之感是多麼地不合時宜。

     安東尼神經質地哼笑出一聲短促的鼻音。

     “老天!”他喃喃自語,“我現在就跟結過婚一樣好!” 伴郎們 六個年輕人聚在老帕奇的圖書室,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緒越發興高采烈。

    他們喝的“老媽的特級烈酒”,正埋在書架旁的冰桶中。

     年輕人一:我發誓!相信我,在我下一本書,我一定要寫一場婚禮讓他們頭腦冷靜一下! 年輕人二:前幾天我碰到一個女孩,她覺得你的書很有力量。

    那些年輕無知的少女最會對寫作這種原始的行業瘋狂了。

     年輕人三:安東尼人呢? 年輕人四:他在外面走來走去跟自己喃喃自語。

     年輕人二:我的天!你看到那個牧師沒?他的牙齒可真特别。

     年輕人五:你就把他們當成本來就是這樣。

    人會鑲金牙齒還真有趣。

     年輕人六:他們可是很愛的呢!我的牙醫曾跟我說,有一次一個女病人到他那裡,堅持要做兩顆金牙齒。

    根本沒什麼道理可言,隻要他們自己覺得好就好了。

     年輕人四:聽說你出了一本書,迪克,真是可喜可賀! 迪克:(僵硬地)謝了。

     年輕人四:(單純地)内容寫什麼?是大學校園的故事嗎? 迪克:(更僵硬)不,不是校園故事。

     年輕人四:真可惜!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寫哈佛的好書了。

     迪克:(話中帶刺)就缺你去寫啊? 年輕人三:我想我看到一大群客人坐在車上正轉彎要進來了。

     年輕人六:看這個陣仗今天開的酒絕對不少。

     年輕人三:當我聽到老帕奇要在這裡舉行婚禮,老實說我還受到不小的打擊。

    你知道,他是嚴厲主張禁酒的。

     年輕人四:(手指交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激動地)完了!我想起來我忘了帶東西了,我就隻一直想着我的背心。

     迪克:你忘了什麼? 年輕人四:完了!完了! 年輕人六:喂!喂!發生什麼慘劇啦? 年輕人二:你忘了帶什麼?要回家拿嗎? 迪克:(惡意地)他忘了他那本哈佛故事的情節。

     年輕人四:先生,不是,我忘了帶禮物了,真糟糕!我忘了買老安東尼的禮物。

    我一直覺得還有時間,還有時間,結果最後我還是忘了!不曉得他們會怎麼想? 年輕人六:(開玩笑地)怪不得婚禮拖到現在還沒舉行,原來就是因為沒收到你的禮物。

     年輕人四緊張地看着表。

    大家都笑了。

     年輕人四:完蛋了!我怎麼會這麼笨! 年輕人二:你何不把那個自以為是諾拉·貝絲的伴娘當成你寫書的人物範本?她不斷跟我說她真希望這是個爵士婚禮。

    她的名字叫漢妮或漢普頓什麼的。

     迪克:(快速從記憶裡搜尋)你說的是肯恩,慕瑞兒·肯恩。

    葛羅麗亞欠她一份情。

    她曾救過她免于溺水吧,大概類似這種事。

     年輕人二:我不認為一個永遠搖個不停的人,中間有時間去遊泳救人。

    再幫我倒一杯,好嗎?我剛剛才跟老人家讨論好久的天氣。

     墨瑞:誰?老亞當嗎? 年輕人二:不,是新娘的父親。

    他肯定在氣象局工作過。

     迪克:他是我舅舅,歐提斯。

     歐提斯:噢,他的職業真令人敬佩。

    (笑) 年輕人六:新娘是你表妹啊? 迪克:是的,蓋柏,她是我表妹。

     蓋伯:她肯定是個美人,跟你一點也不像,迪克。

    我打賭她一定讓老安東尼迷得暈頭轉向。

     墨瑞:為什麼所有新郎的名字前面都要冠上一個“老”字?我認為婚姻應該是一個青春的錯誤。

     迪克:墨瑞,你這個諷刺專家。

     墨瑞:噢,你這個撒謊的知識分子! 年輕人五:歐提斯,高級知識分子開戰了,來多學學人家一點。

     迪克:你才是冒牌貨!你又知道什麼了? 墨瑞:那你又知道什麼? 迪克:随便你問,任何方面的知識都可以。

     墨瑞:好,生物學最基本的原則是什麼? 迪克:答案你自己都不知道還問我。

     墨瑞:不要回避! 迪克:嗯,是物競天擇? 墨瑞:錯。

     迪克:我投降了。

     墨瑞:是個體發生史概括系統發生論。

     年輕人五:達陣得分! 墨瑞:再問你一個問題。

    老鼠對苜蓿收成的影響是什麼?(笑) 年輕人四:老鼠對十誡的影響是什麼? 墨瑞:閉嘴,你這笨蛋。

    它們之間的确有關聯。

     迪克:是什麼? 墨瑞:(停頓一會,逐漸不太肯定)這個,道理很簡單,我有點記不太清楚原來怎麼說的,大概是說蜜蜂會吃掉苜蓿之類的。

     年輕人四:然後苜蓿就吃掉老鼠!哇!了不起! 墨瑞:(皺着眉頭)給我一分鐘想一想。

     迪克:(身體突然坐直)聽! 鄰室一陣交談聲響起,六個年輕人起身,整理領帶和儀容。

     迪克:(低沉有力地)我們最好去加入那群火力全開的賀客聯隊,我猜他們要準備照相了,不,那應該是之後的事。

     歐提斯:蓋柏,那個爵士伴娘就交給你了。

     年輕人四:我真希望我有送禮物。

     墨瑞:如果你再多給我一分鐘的時間,我就可以想起那個跟老鼠有關的理論。

     歐提斯:上個月我才剛當過伴郎,幫忙老查理·邁克應特爾和…… 他們緩慢朝大門移動,交談的人聲逐漸喧嘩,婚禮的前奏在風琴演奏的虔誠長音中,于亞當·帕奇家緩緩展開。

     安東尼 在他的長禮服背後,有五百隻眼睛在觀禮,而他面前的牧師嘴裡鑲着如中産階級般的金牙,突兀地在陽光下發光,他努力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