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雙雕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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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胡行?怪道不許鄉親見面。

    我兄妹陷入衙裡,大約多兇少吉,我今須索去上司處首告。

    ”忙轉身回到寓所,密寫下一紙狀詞,徑奔按院衙門抱牌進告。

     那按院姓崔名慎,此時正巡曆揚州。

    當日才放炮開門,見仇化抱牌而入,便喝左右:“拿上來!”衆人如鷹拿燕雀地把仇化押到堂下跪着。

    仇化不等按院開口,便大叫道:“有異常大變事!”按院教取狀詞來看。

    仇化禀道:“此事洩漏不得,豈求老爺屏退左右。

    ”按院喝道:“什麼事情在我這裡大驚小怪?”叫左右:“拿這厮下去打!”衆人吆喝一聲,把仇化拖翻在地。

    仇化大喊道:“這事情重大,關系朝廷的,故敢來老爺台下首告。

    ”按院見他這般說,便教:“且莫打,喚他近前來。

    ”仇化直至案桌邊,取出狀詞呈上,說道:“求老爺密閱。

    ”按院接了狀詞,叫左右退下一步,然後展開細看了一遍,不覺大驚,便将狀詞袖了。

     正沉吟間,門役通報江都縣縣官候見。

    按院吩咐仇化且出外伺候,傳喚知縣進見。

    那知縣上堂便請屏左右,有機密事要禀。

     按院喚左右都退出儀門,知縣禀道:“本府新任樊知府,到任才一月有餘,已到各州縣吊過數次錢糧。

    又不差衙役,隻差家丁坐索。

    昨天又行牌到縣,預撮漕贈銀兩,‘漕’字誤寫‘糟’字。

    及與縣官面談,語多俚鄙,不像甲科出身。

    細訪本府衙役,都說本官與帶來家丁貓鼠同眠,絕無體統。

    到任時突如其來。

    前日家眷卻不接自至,及進私署之後,又杳沒動靜。

    近日又禁約鄉親,不許見面。

    種種可疑,恐系奸人假冒。

    伏乞大人廉察。

    ”按院聽了,正與仇化所告相合,便點頭道:“此事本院亦略聞風聲,如今自有處置。

    ”知縣辭别去了。

     次日,恰好是望日,各官俱進院作揖。

    按院發放了各官,獨留本府知府到後堂小飲。

    叙話間,問起他會試三場題目,房師何人,并問鄉試何年中式,是何題目,中在何人房裡,鄉、會同門中的是哪幾個。

    知府面紅語塞,一字也答不出。

    按院便喝聲:“拿下!”後堂早已埋伏下許多做公的,聽說一聲“ 拿”,登時把假知府拿住,跣剝了冠帶,繩纏索綁,跪倒地下。

    按院就後堂拷問,夾了一夾棍,那權小五受痛不過,隻得把萛情招了。

     按院訊問真樊太守下落,權小五道:“犯人出行之後,想已被寨主殺了。

    ”按院錄了口詞,密傳令箭,點起官兵圍住府署,打入私衙,把這幾個假家丁一個個拿下。

    打到後面,有兩處阱房裡鎖禁着男婦共六人,喚仇化來認時,正是他妹子仇氏、哥子仇奉與家人老妪。

    那仇氏蓬頭垢面,一發不像人形了。

    當下見了仇化,各各抱頭大哭。

    按院給與盤費,令歸原籍。

    一面将衆盜監禁,表奏朝廷,具言樊植被害,強盜竊憑赴任之事。

    朝廷命下,着将權小五等即就彼處枭斬。

    随敕兵部,速差官一員,前往山東地方,調軍征剿大盜符雄、伏正。

     此時成美正做兵部員外,恰好差着他去山東出征。

    成美初聞樊植遇害,十分悲恨。

    及奉旨剿賊,便即日進發,早有探事小喽啰把上項事報入符雄寨中。

    符雄與伏正商議退敵之策,伏正沉吟半晌道:“我與兄分兵兩路,兄可前往迎敵,卻用詐敗誘那成兵部趕來。

    小弟卻引兵出其背後,聲言攻打景州,他是景州人,恐怕有失,必回兵轉救。

    兄乃乘勢追之,小弟斷其歸路,彼必成擒矣。

    ”符雄大喜道:“此計絕妙,但權小五既已失陷,我這裡将樊植砍了罷。

    ”伏正道:“這不難,待我回營去砍了他便了。

    ”說罷,便回營中,請出樊植,将前事對他說明,付與一匹快馬,教他速速逃命。

    樊植拜謝了,騎着馬自望揚州一路去了。

     且說符雄聽了伏正之計,一等成美官兵到,便不戰而退,官兵乘勢追趕。

    伏正卻一面先領一軍從山後抄出,徑趨景州,暗傳号令,不許妄殺一人,妄擄一物,隻呐喊搖旗,虛張聲勢。

    誰知景州人民已是驚惶無措,大家小戶出城逃難,樊、成兩家免不得也要逃避。

    原來一月之前,仇氏等一行人奔回家鄉,此時成家和夫人因未往京中,還在家裡,聞樊植被害,仇氏又受了一場苦楚,甚為傷感,随即過來問候。

    仇氏自念丈夫被難,自己又陷于賊中而歸,又羞又苦,見了和氏,不覺大哭。

    和氏道:“年姆如今喪了夫主,又無子嗣,影隻形單,茕茕無倚,如何是好?”仇氏哭道:“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若當時留着羽娘,等她生下一男半女,延了一脈宗嗣,今日也不至這般冷落。

    ”和氏見她有回心轉意的光景,便接口道:“若使羽娘今日還在,年姆真個肯容她麼?”仇氏道:“她今若在,我情願與她相守。

    但差之在前,如今說也沒用了。

    ”和氏笑道:“好教年姆得知,樊伯伯雖然不幸了,還虧有個公子,宗祀不至斷絕。

    ”仇氏驚問道:“如今有什麼公子在哪裡?”和氏乃将前事一一說知。

    仇氏倒身下拜道:“若非年姆如此周全,妾身已做絕祀之鬼。

    此恩此德,何以為報?”和氏連忙扶起,即令家人立刻接取羽娘母子過來與仇氏相見。

    那羽娘自聞樊植兇信,已是哭昏幾次,今見仇氏,兩個又抱頭大哭。

    自此仇氏與羽娘俱因哀痛之故,恹恹抱病。

    虧得和氏再三勸慰,方才小愈。

    不想景州又逢寇警,家家逃難,和氏與仇氏、羽娘等隻得也出城奔避。

    當下樊、成兩家的人做一塊行走,行不上幾多路,那些家人和丫鬟、養娘們漸漸擠散,隻剩下和氏與仇氏、羽娘各抱着自己孩兒相攜相挈而行。

    那仇氏、羽娘病體粗痊,已是行走不動,又兼抱着個孩子,一發寸步難移,隻得相對而哭。

    和氏心中凄慘,便道:“不須哭,我替你抱着孩子走罷。

    ”遂一手攜了自己四歲的孩兒,一手抱了樊家這小的,慢慢行動。

    不想被一起逃難的婦女擁将來,和氏身不由主,随着衆人擁了一回,回頭已不見了仇氏、羽娘。

    和氏獨自一人,哪裡照顧得兩個孩子,因想道:“我若失了孩兒還可再養,樊家隻有這點骨血,須要替他保護。

    ”沒奈何,隻得硬了肚腸,竟把自己這四歲的孩兒撇下,單單抱了樊家這孩子,奔人一個荒僻山林中躲避。

    過了一時,賊兵已退,風波已息,成家家人尋着和氏,迎回家中。

    仇氏,羽娘亦已歸家,幸各無恙。

    和氏把孩子送還,隻尋不見了自己的孩兒。

    羽娘哭拜道:“夫人高義,雖伯道、魯姑不是過也。

     隻是公子尋不着,奈何?”仇氏亦拜謝道:“年姆行了如此好心,公子自然尋得着的,隻須多方尋訪便了。

    ”自此兩家各自差人在外尋訪。

     話分兩頭。

    且說成美聞得景州有警,果然回兵轉來相救。

    符雄便乘勢追襲,官兵大敗。

    不防伏正又從前邊攔住去路,成美着忙,匹馬落荒而走。

    卻被絆馬索把馬絆倒,成美跌下馬來。

    賊軍齊上,将成美拿住,綁解伏正軍前。

    伏正喝退左右,親解其縛,延之上坐。

    笑道:“明公還記得去年郊外彈鵲射雕的少年否?”成美低頭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