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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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而賢才如八元、八恺者,可舉而用矣。

    陛下欲知奸臣賊子,如四兇者乎,曰蔡京,曰王黼,曰童貫,曰梁師成,曰李彥,曰朱勔是也。

    臣等謹案:蔡京罪惡最大,崇甯初,道君皇帝方恭默聽斷,起京散地,寘之宰司。

    京天資兇悖,專權跋扈,首為亂階,陷害忠良,進用險佞,引置子孫,盡居要途;變亂祖宗法度,快其私心;竊弄朝廷爵賞,固其黨與;蠹竭國用,殘暴生民,交結宦官,姑息堂吏,盤根錯節,牢不可解,京乃偃蹇迫肆,無複忌憚也。

    包藏禍心,實有異志,有識之志,比之王莽。

    所幸宗廟之靈,社稷之福,道君皇帝聰明睿智,洞照其衷,奸計數露,弗得竊發。

    使京若輔少主,其篡奪複何疑哉?此非特臣等知之,天下共知之。

    臣等聞陳瓘、任伯雨、何昌言、江公望皆曾論京奸狀,故數人者一斥不複再用,至有飲恨而死者,天下冤之。

    緣京用事,奸人并進;王黼相繼為相,位至公、傅,聘柔曼之容,肆俳優之行。

    欺君罔上,蠹國害民,無所不至。

    假應奉之名,置局私家,四方珍貢,盡入黼室,自奉之馀,始以進禦。

    賣官鬻爵,貪饕無厭,奸髒狼籍,搢紳不齒。

    觀其所為,大抵效京。

    朔方之釁,黼實啟之,貫實佐之。

    貫因京助,遂握兵權,至為太師,封王左右。

    指使官至承宣,阍卒庖人,防團是任,自古宦官之盛未有其比。

    然貫實庸懦,初無智謀,每一出師必數十萬,随軍金帛動億萬計。

    比其還歸,兵失大半,金帛所馀,盡歸私帑。

    臣等聞諸邊人,貫之用兵,紀律不明,賞罰不公,身冒矢石未必獲賞,而親随先及。

    夫以師之耳目在大将旂鼓,進退從之,勝負係焉。

    貫自去敵常數百裡,是緻将不先敵,士不用命,屢見敗衄,挫辱國威。

    士卒陷亡,不以實奏,所獲首級,增數上聞。

    祖宗軍政,壞亂掃地,而又貪功冒賞,不察事機,朔方之兵遂以緻輕舉,敗我國盟,失我鄰好。

    今日之事,咎将誰執?貫之所恃有梁師成,實聯婚姻,以相救援。

    師成之惡,抑又可言,外示恭謹,中存險詐,假忠行佞,藉賢擠奸,盜我儒名,高自标榜,妄立名号。

    衆稱“隐相”,欲攬國家大柄,盡歸諸己,欲使天下士夫盡出其門。

    正人端士,往往望風疾避,亦有不幸遭其玷汙者;一時苟賤、無況之人,争往從之,旋緻顯位。

    王黼之進,實賴師成,師成與黼,如貫與京,内外相應,捷若影響。

    黼為相臣,專秉國政,奉行師成之意而已,不聞天子之命也。

    朝廷執政、侍從、天下監司、郡守,往往師成門生;蔡京父子,奉之不暇。

    至如去歲,道君皇帝一日相二人,師成自謂皆出己意,聞者駭恨不已。

    夫論相者,天子之職也。

    宦官招權以為己力,寝淫不已,事必有大于此者,可勝寒心!頃歲李彥以根括民田,按行河北、京東、京西,威赫三路,所至出郡,倨坐黃堂,使監司、郡守列侍其傍,而列侍之輩,鹹藉彥以進,不敢辄違。

    臣等聞常有詣道君皇帝論列此事者,師成時适在側,抗聲言曰:“王人古在諸侯之上。

    ”使其人不得盡言。

    彥之兇焰,由此益熾。

    奪民常産,重斂租課,官吏稍有違忤,即誡監司,捃摭佗故,無辜送獄。

    士大夫往往憤恚而死,三路百姓破家流蕩,愁怨溢路。

    去年京東、河北正以租錢及燕山免夫之征,剝克太甚,盜賊四起;正如兩浙曩時青溪之寇,實由朱勔父子漁奪東南之民,怨結數路,方臘一呼,四境響應,屠割州縣數十,殺戮吏民動億萬計,天下騷然,彌歲不已,皆勔父子所緻,生靈何辜?按勔父子,皆曾犯徒杖脊,始因暗事;蔡京夤緣交結閹寺,遂緻超顯,招權怙勢,氣焰可炙,出入禁闼無時而衛士莫敢呵止,侵移内帑無數而有司不得會計。

    其所請錢号,為收買花石進奉之物,其實盡以入己,自初至今,不知其幾千萬數。

    父子每以傒當公事為名,多破官舟,往來淮、浙興販,百端擾動數路。

    蔑視官吏,僅同奴仆,所貢物色,盡取於民;撤民屋廬,削民冢茔,幽冥受禍,所在皆然。

    甚者深山大澤,窮岸斷谷,江湖危險,人迹所不可到之地。

    苟有一花一石,必作威福,逼脅州縣,期於必取。

    閒有不可力緻而官吏申白者,辄大怒詈,以不奉上之名,歸之官吏,畏此名,不免驅動百姓,極力攻取,得而後已,往往颠踣陷溺,以隕其身。

    東南之民,怨入骨髓,欲食其肉,而勔父子,方且炎炎,未艾天下。

    扼腕此六賊者,前後相繼,誤我國家,離我民心,天下困敝,盜賊滋起,夷狄交侵,危我社稷,緻道君皇帝下哀痛罪己之诏,播告四方。

    而京等罪狀未白,典刑未正,天下無不歸怨上皇。

    若不誅京等,将何以慰道君皇帝之心,雪道君皇帝之謗,以解天下之疑耶?況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敗於内。

    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於二虜,敗祖宗之盟,失中國之信,創開邊隙,使天下勢危如絲朆,此六賊者,異名同罪。

    伏願陛下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庶道君皇帝之志果成於陛下,豈不偉哉!此六賊黨與之盛,遍滿中外,又聞有養死士數百人,自為之備者。

    陛下萬一稍從寬貸,止於竄逐,禍胎尚存,肘腋之變,恐生不測,方之戎狄殆有甚焉。

    唐文宗嘗言:‘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

    ’陛下誠不可不留神也。

    蔡京、王黼、童貫蓋嘗陰懷異意,搖撼國本,頃年楊戩,亦有是心。

    所賴陛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數賊者計,弗得行天下,臣子切齒刻骨,有年於茲。

    臣又聞道路之言曰:‘蔡京有建立儲貳之功。

    ’此語猶為誖逆。

    道君皇帝初立陛下為太子,天下共知,斷自宸衷,立嫡立長,古今大義,何與京事?而乃欲貪天之功以為己力邪!此大不然者。

    朱勔以奇技淫巧進,而官至建節,鄭居中力争不可,至郁憤而死。

    蓋當時用勔建議北伐,遂有此際。

    今朔方如此,勔當如何?乃者稍聞警急,朝廷不暇,安枕之際,勔父子遽先衆人,欲盡室東下計,其情實尤不可赦。

    李彥據有西城所錢物,去歲京東盜起,米鬥千錢,兵民阙食,中外憂之。

    彥乃發錢數千萬往淮、浙買米,運至京東,以規厚利。

    前曰道君皇帝诏罷西城所,令以其錢付之有司。

    聞彥尚欲強占,不肯交割,所存無幾,宦官抗國,悖慢如此,尚複何容!今戎狄皆叛,正由此六賊所緻,陛下其忍惜此以危天下乎?使唐明皇早誅楊國忠,則祿山未必有以藉口。

    幸陛下無小不忍於此也。

    陛下忍而不誅,即恐天下共起而誅之矣。

    夫舜之去四兇,亦見於禅位之初,未聞其猶豫也,可不鑒哉?”(《紀事本末》卷百三十一,又卷百四十八。

    原注《欽宗實錄》具載陳東書。

    “可不鑒哉”下,仍雲:其後悉施行之。

    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雲雲同。

    《宋史·忠義傳》:陳東字少陽,鎮江丹陽人。

    早有隽聲,俶傥負氣,不戚戚於貧賤。

    蔡京、王黼方用事,人莫敢指言,獨東無所隐諱。

    所至宴集,坐客懼為己累,稍引去。

    以貢入太學。

    欽宗即位,率其徒伏阙上書,請誅六賊,言極憤切。

    明年春,貫等挾徽宗東行,東獨上書請追貫還正典刑,别選忠信之人往侍左右。

    金人迫京師,又請誅六賊。

    時師成尚留禁中,東發其前後奸謀,乃谪死。

    同時有布衣歐陽澈亦上書言事,後高宗即位南京,伏阙上封事,極诋用事大臣,遂與陳東同時見殺。

    ) 11、乙醜,召太常少卿李綱對于延和殿,(案:《宋史·地理志》:延和便坐殿,在崇政殿後景福殿西北向。

    大中祥符七年建,賜名承明殿。

    明道元年,改端明。

    二年,改今名。

    《汴京遺迹志》、《宋東京考》并同。

    )翌日,除兵部侍郎。

    綱初得觐上,上迎謂曰:“卿頃論水災章疏,朕在東宮見之,至今猶能誦憶。

    ”(案:李綱論都城積《水為災疏》凡二上,具載《汴京遺迹志》。

    其前疏宣和元年六月上,第二疏八月上,已附宣和元年,《續宋編年》五月大水注可考。

    )綱叙謝訖,因奏曰:“陛下養德東宮,十有馀年,恭儉日聞,海宇屬望。

    道君皇帝觀天意,順人心,為宗社計,傳位陛下,交手畀付,皎然明白,下視有唐,為不足道也。

    願緻天下之養,極所以崇奉者,以昭孝德。

    今金寇先聲,雖若可畏,然聞有内禅之意,事勢必消縮請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

    臣竊料之,大有五欲:稱尊号,一也;欲得歸朝人,二也;欲增歲币,三也;欲求犒師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

    欲稱尊号,如契丹故事,當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歸朝人,當盡以與之,以示大信;欲增歲币,當告以舊約,以燕山、雲中歸中國,故歲币增于大遼者兩倍,今既背約自取之,則歲币當減,國家敦示和好,不校貨财,姑如元數可也;求犒師之物,當量力以與之;至於疆土,則祖宗之地,子孫當以死守,不得以尺寸與人。

    願陛下留神於此數者,執之堅定,無為浮議所搖,可無後艱。

    ”并陳所以奭敵固守之策。

    上皆嘉納之,遂有此命。

    (《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七。

    原注此據李綱《傳言錄》修入,用吳敏《薦得對》,據敏手錄。

    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門下侍郎吳敏薦李綱,綱入對,奏奭敵固守之策,且請急召諸路軍馬以壯京師,徐議出征。

    又言:“國家敦示和好,歲币犒師之物,可量以與之。

    至于疆土,則祖宗之地,子孫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願陛下留意,無為浮議所搖。

    ”上嘉納,除兵部侍郎。

    《宋史·李綱傳》:欽宗即位,綱上封事,謂:“方今中國勢弱,君子道消,法度綱紀,蕩然無統。

    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欲。

    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内奸,使君子之道長,以副道君皇帝付讬之意。

    ”因召對延和殿。

    據綱《傳信錄》雲:先是,二十三日,上内禅,有旨召對延和殿。

    薛應旂《通鑒》,除綱兵部侍郎在二十四日辛酉,與此作乙醜亦異。

    ) 12、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後曰道君太上皇帝皇後。

    诏曰:“朕聞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

    茲古今之通誼,實帝王之大文,興自〈耳少〉躬,嗣稱闊典。

    道君皇帝剛健笃實,齊聖廣淵,殚二紀之憂勤,倦萬幾之聽斷,乃以神器,屬予沖人。

    顧蹈天以牢辭,終籲天而莫獲。

    雖極天下之稱頌,難名揖遜之風;雖盡海宇之貢珍,莫報生成之德用。

    仰遵於聖訓,仍參考於前猷,祗奉徽稱,式光大養。

    道君皇帝宜恭上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

    應自今龍德宮供奉,所需以至金帛缗錢之屬,務極隆厚;事幹禮儀者,令禮部、太常寺讨論,以稱朕圖報天恩之意。

    ”又诏:“朕應道君皇帝付讬之重,饋玉食於殊庭,懷母儀顧複之恩,飾椒途於别苑,方均孝養,仰奉慈顔,宜加俪於徽名,用式遵於聖訓。

    仍饬庶府,祗事中闱,凡下教之所時需,敢一物之不備,以稱朕躬問安之志,以隆天下孝愛之風。

    道君皇帝皇後已奉道君太上皇帝聖旨,居于撷景西園;其恭上尊号曰道君太上皇帝皇後。

    一切供奉用度、禮儀之屬,務極隆厚,有司議定,讨論以聞。

    ” 诏改來年元曰靖康。

    (《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六。

    案:《三朝北盟會編》,改元诏附靖康元年正月丁卯朔,具載诏文。

    又備見於《靖康要錄》曰:二十九日,禦劄:“朕光膺眷祐,寅奉燕贻,載惟菲薄之資,獲撫盈成之運。

    宵衣罔怠,旰食靡遑。

    發政施仁,懷日靖四方之志;經文緯武,圖永康兆民之功。

    式紀初元,是新美号,庶格神靈之助,遂臻華夏之和。

    茂謹王春,豈特遵魯史逾年之議?遹甯國步,蓋将紹周人過曆之期。

    自宣和八年正月一日,可改為靖康元年,布告多方,鹹體朕意。

    ”《秀水閑居錄》曰:宣和末,虜寇已犯郊畿,淵聖既内禅。

    時予為都司,詣堂白事,宰相白時中謂予曰:“方議改元,可撰數名。

    ”予曰:“凡年号須有主意,今以何意為主?”白曰:“當以和戎為主。

    ”予曰:“漢與匈奴和親,改元景甯是也,然和戎止是一事。

    昔唐德宗遭變,議改元,李泌以為唐家最盛如貞觀、開元,宜各取一字以為法。

    本朝最盛在仁宗朝,宜于慶曆、嘉祐各取一字,以慶祐名年,則和戎在其中矣。

    ”中書侍郎張邦昌曰:“此論固佳,但‘慶’字頗類宮觀名額。

    ”予曰:“自古以‘慶’字名年者甚多。

    ”中書舍人席益在座曰:“‘祐’字亦類元祐。

    ”予因作色曰:“今外敵憑陵,國勢危弱如此,當丕變政事,純法祖宗,奈何尚拘元祐之禁?”右丞宇文粹中曰:“公但見示文字。

    ”遂退。

    後數日,乃改靖康。

    先是,上皇即位,改元建中靖國,谏官任伯雨疏谏以為内難曰靖,不當紀元,議宰相不學,此事近諸公豈不知耶?然淵聖即位,至都城失守,十二月立康王,乃今上受命之符,自康邸繼統故也。

    《鐵圍山叢談》曰:宣和乙巳冬十二月,報北方寒盟。

    二十有三日,上皇有旨内禅,時去歲不數日。

    故事,天子即位逾月即改元,于是中書拟進,取“日靖四方,永康兆民”。

    請号年曰“靖康”焉。

    靖康之初,今上在康邸,因出使講解而威德暴天下,故識者多疑靖康于字為“十二月立康”也,是後一年而中興。

    ) (海昌倪锺祥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