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姑蘇城外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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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公裡外，蘇州。
姑蘇城外寒山寺，唐朝張繼夜泊的古楓橋渡口。
過了渡口往西三裡地，便是秦北洋栖身的春秋古墓。
秦北洋在這裡度過整個夏天。
幸好在古墓與棺椁中，一年四季都是深秋，避過了外頭的酷暑。
無論刮風下雨，每天都來的人，卻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歐陽安娜去歐洲前，她為女兒在蘇州城外買下一個古宅，曾是晚清一位狀元的宅邸，連同宅子裡的傭人和仆役。
媽媽遠行後，九色定居在蘇州，每天對着亭台樓閣與園林水榭，跟着家庭教師學習古典詩詞、代數幾何、英文法文，甚至日語。
宅邸門口有軍人站崗護衛，這是九色的幹爹常凱申，從中央6軍軍官學校派遣來的。
常凱申夫婦從南京到上海的路上，偶爾還會順道來看她。
常夫人沒有兒女，把聰明伶俐的九色看作掌上明珠。
常凱申也對九色百依百順，前兩年帶她去廬山避暑。
&ldquo黨國&rdquo軍政要員們在山上開會，小姑娘就鑽在台子底下亂爬，讓汪先生、代先生等等大佬們吓一跳。
她還惡狠狠地咬過小六子的大腿一口。
有一回，九色獨自跑出廬山别墅，在山下遇到壞人。
幸好士兵迅将壞人逮捕。
常凱申怒不可遏，當場下令槍斃。
在蘇州的日子，每天黃昏，九色都會鑽入古墓之中，給秦北洋送各種好吃的，每天為他翻身擦背，也現了秦北洋脖頸後的赤色鹿角胎記。
九色還為他念誦唐詩宋詞，念他最愛的《三國演義》與《資治通鑒》。
她的肩上總是盤着那隻黑貓。
它對任何人都是虎視眈眈，哪怕常凱申夫婦也畏懼它三分。
唯獨它對秦北洋頗為溫柔，不再像一千多歲的&ldquo蛇貓&rdquo。
秦北洋總是跟女兒說起鎮墓獸九色的故事，說起他們兩個漫遊世界的冒險，在東海達摩山屠殺惡龍鎮墓獸，在日本吉野古墳現徐福的秘密，還有在巴黎凡爾賽改變世界的一夜&hellip&hellip 女兒越聽越興奮，仿佛自己也變成鎮墓獸九色，跟着爸爸上天入地。
她也知道了家族曆史，從三千年前的殷商傳遞到中華民國的秦氏墓匠族。
九色甚至很崇拜自己的爺爺&mdash&mdash清朝最後一位皇家工匠秦海關。
終于，秦九色向爸爸提出了一個要求：&ldquo我想要跟你學習鎮墓獸的技藝！&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爸爸，除了九色，你還有其他兒女嗎？&rdquo 躺在明朝棺椁裡的秦北洋微微一笑：&ldquo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有你這天賜的女兒，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啦。
&rdquo &ldquo好啊，九色是你唯一的後代，你應将鎮墓獸的技藝傳授給我。
&rdquo &ldquo絕無可能！&rdquo 秦北洋說得斬釘截鐵，讓小九色皺起眉頭：&ldquo為何不能？&rdquo &ldquo第一，秦氏墓匠族的規矩，傳男不傳女。
豈有女孩子學習工匠手藝之理？中國自古以來，各行各業不都如此嗎？女孩子嘛，總要嫁入别家，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嗎？&rdquo &ldquo什麼自古以來，現在是二十世紀，男孩子能做之事，女孩子一樣也能做，甚至做得更好！&rdquo小九色挺身站立，朗誦鑒湖女俠秋瑾的詩文，&ldquo嗟險阻，歎飄零，關山萬裡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rdquo &ldquo不錯，男子不能做之事，女子也能做了。
&rdquo秦北洋淡淡一笑，&ldquo九色，你能來到這個世上，必須感謝你的媽媽。
&rdquo &ldquo别扯開話題啊，你要給我理由，為何不能讓我學習鎮墓獸的技藝？&rdquo 十二歲的秦九色，就跟九歲那年的秦北洋一樣固執也一樣聰明。
&ldquo第二，更重要的原因&mdash&mdash凡是掌握了鎮墓獸技藝的秦氏子弟，全都短命，通常在我如今的年齡一命歸西。
原因無他，鎮墓獸要有靈石驅動，而靈石對人體殺傷極大。
我之所以行将就木，隻能留在古墓續命，便是因為靈石的傷害。
&rdquo 九色呼吸一口古墓裡的空氣：&ldquo你不想讓我也跟你一樣罹患絕症？&rdquo 若非四肢斷裂，秦北洋早就想撫摸小九色的頭了，歎息道：&ldquo哪有為人父母者想要自己孩子短命的呢？&rdquo &ldquo既然如此，為何秦氏墓匠族的技藝三千年來不中斷而傳承至今？為何我爺爺要把技藝傳授給你？你不是老秦家的獨子嗎？我爺爺也忍心看着你短命嗎？&rdquo &ldquo這是我們家族的命，每一代的男丁，誰都逃脫不了。
&rdquo &ldquo我雖不是男兒身，但我是你的女兒，我也逃脫不了。
&rdquo 秦九色轉過身來，翻開衣服後領，暴露出脖頸上的一對赤色鹿角胎記。
看到這跟自己一樣的胎記，秦北洋的眼眶濕潤：&ldquo俺爹說過，秦氏後代隻有兒子才會繼承這種胎記，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也有
姑蘇城外寒山寺，唐朝張繼夜泊的古楓橋渡口。
過了渡口往西三裡地，便是秦北洋栖身的春秋古墓。
秦北洋在這裡度過整個夏天。
幸好在古墓與棺椁中，一年四季都是深秋，避過了外頭的酷暑。
無論刮風下雨，每天都來的人，卻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歐陽安娜去歐洲前，她為女兒在蘇州城外買下一個古宅，曾是晚清一位狀元的宅邸，連同宅子裡的傭人和仆役。
媽媽遠行後，九色定居在蘇州，每天對着亭台樓閣與園林水榭，跟着家庭教師學習古典詩詞、代數幾何、英文法文，甚至日語。
宅邸門口有軍人站崗護衛，這是九色的幹爹常凱申，從中央6軍軍官學校派遣來的。
常凱申夫婦從南京到上海的路上，偶爾還會順道來看她。
常夫人沒有兒女，把聰明伶俐的九色看作掌上明珠。
常凱申也對九色百依百順，前兩年帶她去廬山避暑。
&ldquo黨國&rdquo軍政要員們在山上開會，小姑娘就鑽在台子底下亂爬，讓汪先生、代先生等等大佬們吓一跳。
她還惡狠狠地咬過小六子的大腿一口。
有一回，九色獨自跑出廬山别墅，在山下遇到壞人。
幸好士兵迅将壞人逮捕。
常凱申怒不可遏，當場下令槍斃。
在蘇州的日子，每天黃昏，九色都會鑽入古墓之中，給秦北洋送各種好吃的，每天為他翻身擦背，也現了秦北洋脖頸後的赤色鹿角胎記。
九色還為他念誦唐詩宋詞，念他最愛的《
她的肩上總是盤着那隻黑貓。
它對任何人都是虎視眈眈，哪怕常凱申夫婦也畏懼它三分。
唯獨它對秦北洋頗為溫柔，不再像一千多歲的&ldquo蛇貓&rdquo。
秦北洋總是跟女兒說起鎮墓獸九色的故事，說起他們兩個漫遊世界的冒險，在東海達摩山屠殺惡龍鎮墓獸，在日本吉野古墳現徐福的秘密，還有在巴黎凡爾賽改變世界的一夜&hellip&hellip 女兒越聽越興奮，仿佛自己也變成鎮墓獸九色，跟着爸爸上天入地。
她也知道了家族曆史，從三千年前的殷商傳遞到中華民國的秦氏墓匠族。
九色甚至很崇拜自己的爺爺&mdash&mdash清朝最後一位皇家工匠秦海關。
終于，秦九色向爸爸提出了一個要求：&ldquo我想要跟你學習鎮墓獸的技藝！&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爸爸，除了九色，你還有其他兒女嗎？&rdquo 躺在明朝棺椁裡的秦北洋微微一笑：&ldquo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有你這天賜的女兒，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啦。
&rdquo &ldquo好啊，九色是你唯一的後代，你應将鎮墓獸的技藝傳授給我。
&rdquo &ldquo絕無可能！&rdquo 秦北洋說得斬釘截鐵，讓小九色皺起眉頭：&ldquo為何不能？&rdquo &ldquo第一，秦氏墓匠族的規矩，傳男不傳女。
豈有女孩子學習工匠手藝之理？中國自古以來，各行各業不都如此嗎？女孩子嘛，總要嫁入别家，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嗎？&rdquo &ldquo什麼自古以來，現在是二十世紀，男孩子能做之事，女孩子一樣也能做，甚至做得更好！&rdquo小九色挺身站立，朗誦鑒湖女俠秋瑾的詩文，&ldquo嗟險阻，歎飄零，關山萬裡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rdquo &ldquo不錯，男子不能做之事，女子也能做了。
&rdquo秦北洋淡淡一笑，&ldquo九色，你能來到這個世上，必須感謝你的媽媽。
&rdquo &ldquo别扯開話題啊，你要給我理由，為何不能讓我學習鎮墓獸的技藝？&rdquo 十二歲的秦九色，就跟九歲那年的秦北洋一樣固執也一樣聰明。
&ldquo第二，更重要的原因&mdash&mdash凡是掌握了鎮墓獸技藝的秦氏子弟，全都短命，通常在我如今的年齡一命歸西。
原因無他，鎮墓獸要有靈石驅動，而靈石對人體殺傷極大。
我之所以行将就木，隻能留在古墓續命，便是因為靈石的傷害。
&rdquo 九色呼吸一口古墓裡的空氣：&ldquo你不想讓我也跟你一樣罹患絕症？&rdquo 若非四肢斷裂，秦北洋早就想撫摸小九色的頭了，歎息道：&ldquo哪有為人父母者想要自己孩子短命的呢？&rdquo &ldquo既然如此，為何秦氏墓匠族的技藝三千年來不中斷而傳承至今？為何我爺爺要把技藝傳授給你？你不是老秦家的獨子嗎？我爺爺也忍心看着你短命嗎？&rdquo &ldquo這是我們家族的命，每一代的男丁，誰都逃脫不了。
&rdquo &ldquo我雖不是男兒身，但我是你的女兒，我也逃脫不了。
&rdquo 秦九色轉過身來，翻開衣服後領，暴露出脖頸上的一對赤色鹿角胎記。
看到這跟自己一樣的胎記，秦北洋的眼眶濕潤：&ldquo俺爹說過，秦氏後代隻有兒子才會繼承這種胎記，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