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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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什麼地方在發槍,他準在那兒。

    你們這幫鼻涕将軍,都欠用柳條抽。

    太不像話了,真拿你們沒辦法。

    比瓦罐才高兩寸,也要跑去領槍。

    你告訴我那個小無賴,别說槍,就是帶回一粒子彈,我也要揪下他的腦袋。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家拿,往後還得受他連累。

    你幹嗎,也想上那兒去?” 保爾早就不再聽謝廖沙的母親唠叨,他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路上過來一個人,兩肩各背着一支步槍。

    保爾飛快跑到他跟前,問:“大叔,請問,槍在哪兒領?” “在韋爾霍維納大街,那兒正在發呢。

    ” 保爾撒開腿,拼命朝那個地點跑去。

    他跑過兩條街,碰見一個小男孩拖着一支沉重的、帶刺刀的步槍。

    保爾攔住他,問:“你從哪兒搞來的槍?” “遊擊隊在學校對面發的,現在一支也沒有了,全都拿光了。

    發了整整一夜,現在隻剩下一堆空箱子了。

    我連這支一共拿了兩支。

    ”小男孩得意洋洋地說。

     這個消息使保爾大為懊喪。

     “咳,真見鬼,直接跑到那兒去就好了,不該先回家!”他失望地想。

    “我怎麼錯過了這個機會呢?” 突然,他靈機一動,急忙轉過身來,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已經走過去的小男孩,一把從他手裡奪過槍來。

     “你已經有了一支,夠了,這支該是我的。

    ”保爾用一種不容争辯的口氣說。

     小男孩見他大白天攔路搶劫,氣得要命,就朝他直撲過去。

    保爾向後退了一步,端起刺刀,喊道:“走開,小心刺刀碰着你!” 小男孩心疼得哭了起來,但是又沒有辦法,隻好一邊罵,一邊轉身跑開了。

    保爾卻心滿意足地跑回家去。

    他跳過栅欄,跑進小棚子,把弄來的槍藏在棚頂下面的梁上,然後開心地吹着口哨,走進屋裡。

     在烏克蘭,像舍佩托夫卡這樣的小城——中心是市區,四郊是農村——夏天的夜晚是美麗的。

     一到夏天,在甯靜的夜晚,年輕人全都跑到外面來。

    姑娘們和小夥子們,或者成群成幫,或者成雙成對,有的在自家門口,有的在花園和庭院裡,有的就在大街上,坐在蓋房用的木料堆上。

    到處是歡笑,到處是歌聲。

     微微流動的空氣裡,充溢着濃郁的花香;星星像螢火蟲一樣,在天空的深處閃着微光;人聲傳得很遠很遠…… 保爾挺喜歡他的手風琴。

    他總是愛惜地把那架維也納造的、音色優美的雙鍵手風琴放在膝上。

    靈活的手指剛剛觸到鍵盤,便飛快地由上面滑到下面。

    低音鍵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接着便奏出大膽的跳躍式的旋律。

     手風琴扭動身子,起勁地演奏着。

    在這樣的時候,你怎麼能不聞聲起舞,跳個痛快呢?你是忍不住的,兩隻腳會不由自主地動起來。

    手風琴熱情地演奏着——生活在人世間是多麼美好啊! 今天晚上特别歡暢。

    一群年輕人聚在保爾家對面的木料堆上,又說又笑。

    聲音最響亮的是保爾的鄰居加莉娜。

    這個石匠的女兒喜歡跟男孩子們一起唱歌、跳舞。

    她是女中音,聲音又嘹亮,又圓潤。

     保爾一向有點怕她。

    她口齒很伶俐。

    現在她挨着保爾坐在木料堆上,緊緊摟住他,大聲笑着說:“嘿,你這個手風琴手可真棒!可惜就是小了點,要不然倒是我稱心如意的小女婿!我就愛拉手風琴的,他們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 保爾羞得滿臉通紅,幸虧是晚上,誰也看不見。

    他想推開這個淘氣的女孩子,可是她卻緊緊地摟住他不放。

     “親愛的,你要往哪兒躲?真是個小冤家!”她開玩笑地說。

     保爾覺得她那富有彈性的胸脯貼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局促不安,四周的笑聲卻驚醒了素常寂靜的街道。

     保爾用手推着加莉娜的肩膀,說:“你妨礙我拉琴了,離遠點吧。

    ” 于是又是一陣戲谑和哄笑。

     瑪魯霞插嘴說:“保爾,拉一個憂傷點的曲子吧,要能動人心弦的。

    ” 手風琴的風箱緩緩地拉開了,手指慢慢地移動着。

    這是一首大家都熟悉的家鄉曲調。

    加莉娜帶頭唱起來。

    瑪魯霞和其他人随即跟上: 所有的纖夫 都回到了故鄉, 唱起歌兒 抒發心頭的憂傷, 我們感到親切, 我們感到舒暢…… 青年們嘹亮的歌聲傳向遠方,傳向森林。

     “保爾!”這是阿爾焦姆的聲音。

     保爾收起手風琴,扣好皮帶。

     “叫我了,我得走了。

    ” 瑪魯霞央求他說:“再呆一會兒,再拉幾個吧,耽誤不了回家。

    ” 但是,保爾忙着要走,他說:“不行,明天再玩吧,現在該回家了,阿爾焦姆叫我呢。

    ” 他穿過馬路,朝家跑去。

     他推開房門,看到阿爾焦姆的同事羅曼坐在桌子旁邊,另外還有一個陌生人。

     “你叫我嗎?”保爾問。

     阿爾焦姆向保爾點了點頭,然後對那個陌生人說:“他就是我的弟弟。

    ” 陌生人向保爾伸出了一隻粗大的手。

     “是這麼回事,保爾。

    ”阿爾焦姆對弟弟說。

    “你不是說你們發電廠的電工病了嗎?明天你打聽一下,他們要不要雇一個内行人替他。

    要的話,你回來告訴一聲。

    ” 那個人插嘴說:“不用了,我跟他一塊去。

    我自己跟老闆談吧。

    ” “當然要雇人啦。

    ”保爾說。

    “因為電工斯坦科維奇生病,今天機器都停了。

    老闆跑來兩趟,要找個替工,就是沒找到。

     單靠一個鍋爐工就發電,他又不敢。

    我們的電工得的是傷寒病。

    ” “這麼說,事情就算妥了。

    ”陌生人說。

    “明天我來找你,咱倆一塊去。

    ”他對保爾說。

     “好吧。

    ” 保爾看到他那雙安詳的灰眼睛正在仔細觀察他。

    那堅定的凝視的目光使保爾有點不好意思。

    灰色的短上衣從上到下都扣着紐扣,緊緊箍在結實的寬肩膀上,顯得太瘦了。

    他的脖子跟牛一樣粗,整個人就像一棵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