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回 感恩鬼三古傳題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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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東瓯,全家疫病而死,緻此女十年無人收葬。

    每到風清月白之夜,或吟詩,或怨歎,凄慘異常。

    但不曾有成篇詩句,想必見官人是才子,故此特地出頭。

    今細詳詩中之意,卻是求人埋葬,官人是善門子弟,何不發此心意,以慰旅魂?”鄰瞻道:“此願亦易。

    我若得寸進,便當營一窆,以妥其靈。

    隻是我這功名心願,何時嘗得?”和尚道:“人有善念,天必從之。

    賢喬梓積德累仁,前程自然遠大,但在遲速之間耳,何悉此願不遂。

    ”兩人茶罷,各自就寝。

    詩雲: 梵鐘聲斷野煙空,旅魄哀吟嘯暮風。

     肯惜佳城藏玉骨,不教重泣月明中。

     是年正當貢舉,那知貢舉官乃龍圖閣學士汪藻起。

    這汪藻起昔年未發迹時,與瑞州高安人鄭無同在國學相好,兩人結為八拜之交,約定日後有個好處,同享富貴。

    何期雙雙同進試場,起登科,無同落第。

    雖則故人情重,終須位隔雲泥,各人幹各人的事。

    藻起頗有文名,得授館職,一日對鄭無同道:“以兄之才,必非小就。

    我雖叨在宦途,要舉薦你廣遊大人門下,不過順風吹火,不為難事。

    但良材濁用,甚是可惜。

    兄但放心入山讀書,一應盤費,俱在于我。

    且待賓興之日,或我執掌文衡,或在文場提調,或内簾總裁,凡可用力之處,便來相約,自有話說。

    ”鄭無同道:“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吾兄垂念故人,足征高誼,但願此日兄弟,他年轉為師生,這便弟的僥幸了。

    ”自此鄭無同歸高安讀書,汪藻起在仕途作宦,曆官至龍圖學士。

     那時南北請和,藻起充使臣往賀金主千秋,還朝便道歸家,召知貢舉。

    藻起要踐那二十年朋情宿約,密遣人約鄭無同至富陽報恩寺相會。

    原來藻起當初也曾寓在報恩寺看書,有願後日登科,或有幸典選文衡,當于寺中建立文昌帝君寶閣,今日果遂其願,于貢舉命下之前,先到報恩寺來,開疏建閣。

    鄭無同得了消息,即從高安來候見藻起。

    可知宋朝關防尚寬,一個應舉秀才,與大座師兩相賓主,全無回避。

    鄭無同星夜趕至報恩寺,見了汪藻起,藻起留住小飲。

    聽虛和尚原是舊日相知,亦得預坐。

    酒罷,藻起令聽虛暫避,攜了無同之手,各處觀看。

    自殿上走到西郎,正是伊小姐停喪之處,四顧一看,并無耳目,藻起低聲對無同道:“二十年陳話,不覺始遂初心。

    可将程文易義冒中,疊用三個古字,以此為眼,切勿差誤!”無同領諾作謝,随即相别,都各起身。

    藻起開船,望上江驿起發。

    無同另将小船。

    前後而行。

    既此同學弟兄,一個官到主文,一個尚為科舉應試,真正學無前後,達者為先。

    後人曾有詩說汪藻起鄭無同故事,詩雲: 二十年前比弟兄,一般燈火一般紅。

     憑将明遠樓頭月,照彼麻衣侍至公。

     當時仰鄰瞻,因汪藻起停郵于此,人從喧鬧,暫歸家中。

    待到去後,方才至寺,笑一聲道:“我家老座師,将到臨安矣。

    不知可有福分,招得我這好門生。

    ”到了晚間,點燈觀書,須臾神思昏倦,便思起來散步。

    隻見一座院子,卻像閨閣一般,中有一少年女子,淡妝靓服,舉手對鄰瞻道:“妾與君子,忝辱比鄰。

    君攻書史,妾事女紅。

    但君子不曉得我閨房中針指,我卻曉得君子文案間翰墨。

    大抵禮别君臣,春秋辯夷重夏;經首二典,終八诰;毛詩遵四始,分六義。

    周易上無論八封中分出六十四卦,隻要題冒中,守定三個古字作眼,此是通場舉子不能想到,須切記之!妾生在淮南,長遊東越。

    錢塘一滴水,永斷歸帆;蕭寺十年秋,全無魚腹。

    雖龍眠居士,荒蕪南北山頭;奈西土文王,未掩羽毛殘骼。

    倘先君有再返之魂,自當結草,即賤妾有通靈之路,更勝銜環。

    言之痛心,不覺淚下。

    ”方在凄慘之時,隻見一青衣人報道:“老爺老夫人,從蘭溪下來,将次船到桐廬。

    ”鄰瞻回頭一看,不覺驚醒,卻是南柯一夢。

    思想夢中之意,分明是西郎下棺中女子顯靈,隻是其中意味,好生難解。

    詩雲: 一坯方許安玄魄,三古先從夢裡傳。

     始信積金輸積德,陰功端的可通天。

     且說鄭無同領了汪藻起密語,未曾考試,先把一個省元,癟在荷包裡。

    到得臨安,帝鄉風土,十分富貴。

    兼且名山勝水,天下所無,酒樓妓館,随地皆是。

    無同意氣洋洋,迷戀花酒。

    今日遊湖,明日看潮,弄得形銷氣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