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二十八 6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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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定位于一時之形。
年歲不會窮盡，時間不會終止；消亡、生息、滿盈、虧虛，舊物終結就新物開始。
這是我所能奉告的天道大義，所能談論的萬物至理。
每物的一生，如同駿馬疾馳，沒有舉動不在變化，沒有時刻不在移易。
你應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你當然應該自适順化！&rdquo 河伯曰：&ldquo然則何貴于道邪？&rdquo 北海若曰：&ldquo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明于權者不以物害己。
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一獸弗能賊。
非謂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甯于禍福，謹于去就，莫之能害也。
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
知夫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德，踟躅而屈伸，返要而悟極。
&rdquo 【今譯】 河伯問：&ldquo那麼為何要以天道為貴呢？&rdquo 北海若說：&ldquo知曉天道之人必定達于物理，達于物理之人必定明于權衡，明于權衡之人不讓外物傷害自己。
至德之人，火不能灼熱，水不能溺死，寒暑不能傷害，禽一獸不能戕賊。
不是說靠近這些不受傷害，而是說審察安危，安于禍福，謹慎去就，外物才不能傷害。
所以說：天道内在于人，人道外在于人，物德受自于天道。
須知至人的行為，順應天道是根本，因循内德是本位，就能進退屈伸地因應外境，返歸妙要地徹悟道極。
&rdquo 河伯曰：&ldquo何謂天？何謂人？&rdquo 北海若曰：&ldquo牛馬四足，是謂天；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
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德殉名。
謹守而勿失，是謂返其真。
&rdquo 【今譯】 河伯問：&ldquo何為天道？何為人道？&rdquo 北海若說：&ldquo牛馬天生四足，這叫天道；絡馬頭，穿牛鼻，這叫人道。
所以說：不要運用人道僭代天道，不要自矜故德泯滅天命，不要殉葬物德博取聲名。
謹守物德而不喪失，這叫返歸真德。
&rdquo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夔謂蚿曰：&ldquo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
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rdquo 蚿曰：&ldquo不然。
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
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
&rdquo 蚿謂蛇曰：&ldquo吾以衆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rdquo 蛇曰：&ldquo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rdquo 蛇謂風曰：&ldquo予動吾脊脅而行，則似有也。
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無有，何也？&rdquo 風曰：&ldquo然。
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蹴我亦勝我。
雖然，夫折大木，飛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衆小不勝為大勝也。
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rdquo 【張遠山據司馬彪注、原文理路、莊學義理，拟補郭删二節，僅供參考】 風謂目曰：&ldquo予固無形，且不辨有形，而行止因緣萬形。
今子形綴于此，而明流于彼，子其聖人乎？&rdquo 目曰：&ldquo吾嘗聞之：&lsquo有形寄乎天地，無形寄乎陰陽。
&rsquo子固無形，亦寄之者也。
萬物皆寄也。
吾寄乎不寄，故能達乎彼物邪？吾于聖人，亦遠矣！&rdquo 目謂心曰：&ldquo予觀乎彼物，察乎有形，而雖觀無感，雖察不知。
今子深藏若瞽，然不睹而知，子其有道乎？&rdquo 心曰：&ldquo予固幽眇之質也！有感何如無感？有知何如無知？吾固知吾之無知而已矣。
此可謂有道乎？吾不知也。
&rdquo 【今譯】 夔羨慕蚿，蚿羨慕蛇，蛇羨慕風，風羨慕目，目羨慕心。
夔對蚿說：&ldquo我以一足跳躍而行，我已難以操控。
如今你驅使百足，如何操控？&rdquo 蚿說：&ldquo不須操控。
你不曾見過人吐唾沫嗎？唾沫星子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亂下墜不可勝數。
如今我運動百足一任我的天機自然，而不知為何如此。
&rdquo 蚿對蛇說：&ldquo我用百足行走，卻不及你無足，是何緣故？&rdquo 蛇說：&ldquo天機的自然驅動，如何能夠改易？我何須用足呢？&rdquo 蛇對風說：&ldquo我聳動脊骨兩肋而行，仍然近似有足。
如今你呼呼起于北海，呼呼入于南海，卻似乎無形而行，是何緣故？&rdquo 風說：&ldquo确實如此。
我呼呼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然而用手一指即可勝我，用腳一踏也可勝我。
盡管如此，折斷大樹，掀飛屋頂，唯有我能做到，所以我是憑借衆多小不勝變成大勝。
能夠大勝，唯有聖人方能做到。
&rdquo 風對目說：&ldquo我固然無形，而且不辨有形之物，然而行止因任依随萬物之形。
如今你身形寄于此處，卻目光流于彼處，你豈非聖人呢？&rdquo 目說：&ldquo我曾聞言：&lsquo有形之物寄寓于天地，無形之物寄寓于陰陽。
&rsquo你盡管無形，也是寄寓之物。
萬物無不寄寓。
我寄寓而又超越寄寓，所以能夠通達外物吧？我距離聖人，還很遙遠啊！&rdquo 目對心說：&ldquo我觀照外物，辨察有形，然而雖能觀照卻不能感覺，雖能辨察卻不能知解。
如今你深藏胸中如同盲人，然而無須觀察卻知解萬物，你莫非有道呢？&rdquo 心說：&ldquo我原本是聾盲之質！有感覺何如無感覺？有知解何如無知解？我僅僅知曉我之無知罷了。
這可稱為有道嗎？我不知是否如此。
&rdquo 孔子遊于宋，匡人圍之數匝，而弦歌不辍。
子路入見，曰：&ldquo何夫子之娛也？&rdquo 孔子曰：&ldquo由，來！吾語汝。
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
年歲不會窮盡，時間不會終止；消亡、生息、滿盈、虧虛，舊物終結就新物開始。
這是我所能奉告的天道大義，所能談論的萬物至理。
每物的一生，如同駿馬疾馳，沒有舉動不在變化，沒有時刻不在移易。
你應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你當然應該自适順化！&rdquo 河伯曰：&ldquo然則何貴于道邪？&rdquo 北海若曰：&ldquo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明于權者不以物害己。
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一獸弗能賊。
非謂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甯于禍福，謹于去就，莫之能害也。
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
知夫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德，踟躅而屈伸，返要而悟極。
&rdquo 【今譯】 河伯問：&ldquo那麼為何要以天道為貴呢？&rdquo 北海若說：&ldquo知曉天道之人必定達于物理，達于物理之人必定明于權衡，明于權衡之人不讓外物傷害自己。
至德之人，火不能灼熱，水不能溺死，寒暑不能傷害，禽一獸不能戕賊。
不是說靠近這些不受傷害，而是說審察安危，安于禍福，謹慎去就，外物才不能傷害。
所以說：天道内在于人，人道外在于人，物德受自于天道。
須知至人的行為，順應天道是根本，因循内德是本位，就能進退屈伸地因應外境，返歸妙要地徹悟道極。
&rdquo 河伯曰：&ldquo何謂天？何謂人？&rdquo 北海若曰：&ldquo牛馬四足，是謂天；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
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德殉名。
謹守而勿失，是謂返其真。
&rdquo 【今譯】 河伯問：&ldquo何為天道？何為人道？&rdquo 北海若說：&ldquo牛馬天生四足，這叫天道；絡馬頭，穿牛鼻，這叫人道。
所以說：不要運用人道僭代天道，不要自矜故德泯滅天命，不要殉葬物德博取聲名。
謹守物德而不喪失，這叫返歸真德。
&rdquo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夔謂蚿曰：&ldquo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
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rdquo 蚿曰：&ldquo不然。
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
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
&rdquo 蚿謂蛇曰：&ldquo吾以衆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rdquo 蛇曰：&ldquo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rdquo 蛇謂風曰：&ldquo予動吾脊脅而行，則似有也。
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無有，何也？&rdquo 風曰：&ldquo然。
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蹴我亦勝我。
雖然，夫折大木，飛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衆小不勝為大勝也。
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rdquo 【張遠山據司馬彪注、原文理路、莊學義理，拟補郭删二節，僅供參考】 風謂目曰：&ldquo予固無形，且不辨有形，而行止因緣萬形。
今子形綴于此，而明流于彼，子其聖人乎？&rdquo 目曰：&ldquo吾嘗聞之：&lsquo有形寄乎天地，無形寄乎陰陽。
&rsquo子固無形，亦寄之者也。
萬物皆寄也。
吾寄乎不寄，故能達乎彼物邪？吾于聖人，亦遠矣！&rdquo 目謂心曰：&ldquo予觀乎彼物，察乎有形，而雖觀無感，雖察不知。
今子深藏若瞽，然不睹而知，子其有道乎？&rdquo 心曰：&ldquo予固幽眇之質也！有感何如無感？有知何如無知？吾固知吾之無知而已矣。
此可謂有道乎？吾不知也。
&rdquo 【今譯】 夔羨慕蚿，蚿羨慕蛇，蛇羨慕風，風羨慕目，目羨慕心。
夔對蚿說：&ldquo我以一足跳躍而行，我已難以操控。
如今你驅使百足，如何操控？&rdquo 蚿說：&ldquo不須操控。
你不曾見過人吐唾沫嗎？唾沫星子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亂下墜不可勝數。
如今我運動百足一任我的天機自然，而不知為何如此。
&rdquo 蚿對蛇說：&ldquo我用百足行走，卻不及你無足，是何緣故？&rdquo 蛇說：&ldquo天機的自然驅動，如何能夠改易？我何須用足呢？&rdquo 蛇對風說：&ldquo我聳動脊骨兩肋而行，仍然近似有足。
如今你呼呼起于北海，呼呼入于南海，卻似乎無形而行，是何緣故？&rdquo 風說：&ldquo确實如此。
我呼呼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然而用手一指即可勝我，用腳一踏也可勝我。
盡管如此，折斷大樹，掀飛屋頂，唯有我能做到，所以我是憑借衆多小不勝變成大勝。
能夠大勝，唯有聖人方能做到。
&rdquo 風對目說：&ldquo我固然無形，而且不辨有形之物，然而行止因任依随萬物之形。
如今你身形寄于此處，卻目光流于彼處，你豈非聖人呢？&rdquo 目說：&ldquo我曾聞言：&lsquo有形之物寄寓于天地，無形之物寄寓于陰陽。
&rsquo你盡管無形，也是寄寓之物。
萬物無不寄寓。
我寄寓而又超越寄寓，所以能夠通達外物吧？我距離聖人，還很遙遠啊！&rdquo 目對心說：&ldquo我觀照外物，辨察有形，然而雖能觀照卻不能感覺，雖能辨察卻不能知解。
如今你深藏胸中如同盲人，然而無須觀察卻知解萬物，你莫非有道呢？&rdquo 心說：&ldquo我原本是聾盲之質！有感覺何如無感覺？有知解何如無知解？我僅僅知曉我之無知罷了。
這可稱為有道嗎？我不知是否如此。
&rdquo 孔子遊于宋，匡人圍之數匝，而弦歌不辍。
子路入見，曰：&ldquo何夫子之娛也？&rdquo 孔子曰：&ldquo由，來！吾語汝。
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