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酒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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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町。
該寺的住持為與和賀氏有血緣關系的稗貫寺，因此宗直才把實情告知，并且請他代為收留和賀忠親。
和賀忠親的遠祖，是源賴朝于文治五年（一一八九）來到奧州後所生下的孩子，其母為小田島氏。
後來由于被召到鐮倉，于是搖身一變而成為和賀郡的領主，直到秀吉沒收其領地為止。
将和賀忠親介紹給政宗的，正是白石宗直。
忠親育有一子二女，排行居前的兩個女兒，姊姊名叫阿刈，妹妹叫做阿柳，而排行老三的男孩，即是後來成為伊達家臣的主馬義弘。
當時，這個小男孩并未陪同忠親留在國分寺，而是以小和尚春念的名義，寄居在江刺郡的正法寺内。
這三個孩子的母親在暴動進行至最激烈的階段時，因染患瘧疾而病故。
水澤城主白石宗直對于和賀家的事情知之甚詳。
當我們知道人類的不幸遭遇以後，往往會對這個動亂的世界産生一股莫可言喻的悲哀。
（&mdash&mdash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成這樣&hellip&hellip） 基于對忠親的同情心理，宗直實在不忍下手殺害他。
因此對于景綱要求自己殺死和賀忠親一事，白石宗直遲遲不肯回答。
畢竟，在心中懷有慈念的情況下，教他如何狠下心來殘害人命呢？ &ldquo我們已經别無他法了呀！&rdquo 反覆地思考之後，宗直終于下定決心。
&ldquo為了保全伊達家，我隻好親手殺了忠親父子。
&rdquo 片倉景綱再次默默地合掌為禮。
四 一旦心中有了佛念，那麼即使是殺人如麻的戰國武者，也會變得慈悲為懷。
除了白石宗直以外，就連骁勇善戰的全體伊達家臣，也對殺伐感到極度厭倦了。
不過對政宗而言，這倒不失為一個轉機。
雖然政宗并未親口表示要斬殺和賀忠親，但是卻佯裝不經意地提到十萬石的加封很可能會在刹時化為泡影。
如此一來，自然會在家臣心中留下一團謎霧。
此外，不但自己一心想要擁有的百萬石新城化為幻影，甚至天守閣也礙于情勢而無法建造&hellip&hellip這些想法的存在，即成為變化的徵候。
或許這就是世局将要發生變動的先兆吧？ 當白石宗直悄然來到和賀忠親位于國分寺内的陋室時，發現十二歲和九歲的阿刈、阿柳姊妹正坐在屋内忙着制造紙風車。
盡管生活艱困，但是來到國分寺裏參拜的民衆，都會買些風車送給孩子當玩具。
因此，販賣風車便成了和賀忠親這個賴朝末裔維持一家生計的方法。
&ldquo令尊大人在家嗎？&rdquo 發現白石宗直到來之後，姊姊阿刈連忙起身讓坐。
&ldquo家父到酒座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才對，你先進來坐一會兒吧！&rdquo 她很有禮貌地招呼道。
&ldquo什麼？忠親到酒座去了？奇怪，他怎麼會到那種地方去呢？&rdquo 所謂的酒座，乃是位于大手門外大橋邊的釀酒場。
酷好杯中物的政宗為了享受好酒，特地命全國第一的釀酒高手淺賀屋在此制造濁酒。
&ldquo父親大人說，隻有京裏才釀得出清酒來。
&rdquo &ldquo這是怎麼一回事啊？&rdquo &ldquo他們知道父親是造酒高手，所以特地派人把他請了去。
殿下曾經說過，既然京師能夠生産好酒，此地當然沒有不能的理由&hellip&hellip假若真的不能，那麼他就要從京裏請杜氏來此幫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哦？所以淺賀屋才把令尊請去嗎？&rdquo &ldquo我覺得大人似乎變得愈來愈奇怪了。
&rdquo 由于對宗直的善意深信不疑，因此阿刈非常自在地一邊工作，一邊和他聊天。
&ldquo南蠻國生産各種水果酒，如葡萄酒、蜜柑酒及檸檬酒等。
因此，殿下曾在酒座當衆感歎道，為什麼我們造不出這樣的好酒來？&rdquo &ldquo哦？是指水果酒嗎？&rdquo &ldquo如果酒座不能釀出這種酒，那麼殿下一定會從京裏請來造酒人。
如此一來，酒座的主人必然會覺得有失顔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嗎？事實上，這次殿下由京裏請來了好多人呢！這些人包括木匠工頭、左官工頭、石工工頭及繪畫的經師&hellip&hellip幾乎所有日本最傑出的人才都集中到這兒來了&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宗直帶着苦澀的表情望了望脇下的大刀。
（這麼可愛的孩子，叫我怎麼忍心下手殺了她呢？&hellip&hellip） 想到自己将要做出這麼一件慘無人道的事情，宗直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
此時，妹妹阿柳面無表情地坐在桌旁，不停地吹着擺在眼前的風車，然後默默地看着風車不停轉動。
如果她們是男孩子的話，那麼或許可以藉着出家而逃過一劫，畢竟這種求生方式在戰國時代裏早已司空見慣。
事實上，這正是宗直安排忠親之子喬裝成小和尚住在江刺郡的正法寺之目的，然而另外兩個女孩卻不能如法炮制。
（總不能叫她們去當尼姑吧？&hellip&hellip） 在距離國分寺不遠處，确實有座荒廢已久的尼姑庵及藥師堂。
雖然政宗曾經表示要修複這座堂庵，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來看，由于兩處場所相距太近，因此難保他人不會起疑。
（還是不行&hellip&hellip） 宗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對這對姊妹而言，一旦宗直殺了忠親，那麼他就是她們的殺父仇人。
這麼一來，她們當然不會接受他的安排出家為尼。
更何況真要這麼做的話，勢必會将事情擴大，甚至弄得世人皆知。
（我可以饒過弟弟，為和賀家留下一條血脈，但是這對姊妹卻非死不可&hellip&hellip） 就在這時，一身百姓裝扮的忠親正好拎着一壇酒回來了。
待忠親把壇子放在桌上後，宗直這才知道原來是淺賀屋所送的濁酒。
&ldquo啊，是白石大人哪！原先我還打算今夜前去拜訪你呢，想不到你倒先來了。
&rdquo 剛剛才從去年戰敗的創痛中恢複過來，正逐漸忘卻人心有多麼險惡的忠親，以無比誠摯的聲音招呼着宗直。
但是，面對忠親那熱情、信賴的神情，宗直更加覺得羞愧難當。
五 自從追随父親若狹宗實領兵作戰以來，宗直一直為自己處事果斷的作風感到自豪。
然而，如今在人情的壓力下，卻使他興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常感。
人類的心靈與肉體似乎是分開生存的。
&ldquo真是太妙了！你知道嗎？深受殿下喜愛的淺賀屋聽說我是賴朝公的後裔以後，由于以往兩家的交情匪淺，因此今天特地把我請了去&hellip&hellip&rdquo 忠親抱起酒壇坐到暖爐前面去。
&ldquo他向我請教制造清酒的方法吔！&rdquo 宗直避開對方的視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于是忠親很快地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然後悄悄地搖了搖頭。
看來此刻并不是說話的時機。
&ldquo他對你說了些什麼&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說本多正信已經派了催促使前來。
&rdquo &ldquo催促？&rdquo 忠親再度看看坐在一旁的女兒。
&ldquo阿柳，去劈點柴火。
阿刈，快把鍋子洗乾淨拿過來。
我帶了好東西回來，正想熱點酒來喝呢！&rdquo 藉故支開女兒後，忠親立刻低聲說道： &ldquo南部和最上家似乎已經知道我藏在這兒了。
總之，當他們把這個消息告訴遠藤大人後，遠藤大人随即又派人前來知會淺賀屋。
&rdquo 宗直大吃一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難說出的話，居然由忠親的口中說了出來。
這麼一來，他當然不必多言了。
&ldquo噢&hellip&hellip那麼？&rdquo &ldquo很抱歉，我為你帶來了許多麻煩。
&rdquo 忠親兩手握拳為禮，然後繼續說道： &ldquo本多正信大人一直受到伊達大人的提攜、照顧，因此他表示一定要設法讓伊達家與此事完全擺脫關系。
&rdquo &ldquo與伊達家無關&hellip&hellip？這可能嗎？&rdquo &ldquo所以他才對我提出請求。
&rdquo 說到這裏，忠親用火箝撥了暖爐中的灰，然後點燃阿刈姊妹搬來的薪柴，并将濁酒放進鍋中加熱。
忠親靜靜地看着紅色的火舌不斷自鍋底竄出，接着像想起什麼似地，連忙命姊妹倆将風車送到墓地入口的寺廟處。
&ldquo我們仔細商量一下，究竟是要在此切腹自殺呢？還是讓殿下到這兒來抓我？&rdquo 宗直默默地思索着。
&ldquo本多大人到底是怎麼說的？&rdquo &ldquo他認為&hellip&hellip一旦南部或其他人向德川密告，謂此次暴動的主謀者和賀忠親就藏在國分寺附近，那麼内府必然會命伊達家前來搜尋，并且把我送到江戶去。
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是&hellip&hellip還有其他的顧忌嗎？&rdquo &ldquo對伊達家來說，我是非常重要的證人，因此絕對不能讓我逃走。
&rdquo &ldquo那、那又如何呢？&rdquo &ldquo假如我逃走了，那麼伊達家就會受到懷疑，而這正是南部等人所呈訴狀的主要内容。
這麼一來，内府大人必定會大為震怒。
&rdquo &ldquo會令德川大人非常生氣？&rdquo &ldquo是的！這麼一來，他會更加确定伊達家與暴動有關&hellip&hellip所以我絕對不能逃走。
&rdquo 忠親似乎在說别人的事似地，神情平靜地在碗中倒入溫酒。
刹時酒香彌漫整個室内，然而兩人談話的内容卻愈來愈苦澀。
&ldquo但是，也不能讓殿下把我送到江戶去。
&rdquo &ldquo那麼切腹如何？或者我派人來殺你？&rdquo &ldquo是伊達殿下要你們這麼做的嗎？&rdquo &ldquo當然下是&hellip&hellip&rdquo 一杯濁酒下肚以後，忠親突然露出戲谵的笑容。
&ldquo不如這樣吧！就說當白石大人前來拘捕我時，我因強烈拒捕而被殺了&hellip&hellip你認為這個安排如何？&rdquo &ldquo似乎太殘忍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怎麼會殘忍呢？任何人在面對生死存亡之際，都會抓住所有逃生的機會，不肯甘心赴死，所以白石大人才不得不殺了我&hellip&hellip這是本多大人所提的建議。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還要不要再來一杯？&rdquo &ldquo愈是年份古老的酒，味道愈是香醇。
&rdquo &ldquo的确！喝了這些美酒以後，又叫我忍不住想起當初發起暴動時的夢想。
如果計劃成功的話，那麼戰國時代就會立刻結束，而百姓們也不必那麼辛苦了！&hellip&hellip但是，打從我們的先祖以來，人類就一直生活在勞動的時代裏&hellip&hellip想到這裏，對于自己能否繼續保有性命，反而不再那麼在意了。
&rdquo &ldquo忠親大人！&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我會盡全力照
該寺的住持為與和賀氏有血緣關系的稗貫寺，因此宗直才把實情告知，并且請他代為收留和賀忠親。
和賀忠親的遠祖，是源賴朝于文治五年（一一八九）來到奧州後所生下的孩子，其母為小田島氏。
後來由于被召到鐮倉，于是搖身一變而成為和賀郡的領主，直到秀吉沒收其領地為止。
将和賀忠親介紹給政宗的，正是白石宗直。
忠親育有一子二女，排行居前的兩個女兒，姊姊名叫阿刈，妹妹叫做阿柳，而排行老三的男孩，即是後來成為伊達家臣的主馬義弘。
當時，這個小男孩并未陪同忠親留在國分寺，而是以小和尚春念的名義，寄居在江刺郡的正法寺内。
這三個孩子的母親在暴動進行至最激烈的階段時，因染患瘧疾而病故。
水澤城主白石宗直對于和賀家的事情知之甚詳。
當我們知道人類的不幸遭遇以後，往往會對這個動亂的世界産生一股莫可言喻的悲哀。
（&mdash&mdash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成這樣&hellip&hellip） 基于對忠親的同情心理，宗直實在不忍下手殺害他。
因此對于景綱要求自己殺死和賀忠親一事，白石宗直遲遲不肯回答。
畢竟，在心中懷有慈念的情況下，教他如何狠下心來殘害人命呢？ &ldquo我們已經别無他法了呀！&rdquo 反覆地思考之後，宗直終于下定決心。
&ldquo為了保全伊達家，我隻好親手殺了忠親父子。
&rdquo 片倉景綱再次默默地合掌為禮。
四 一旦心中有了佛念，那麼即使是殺人如麻的戰國武者，也會變得慈悲為懷。
除了白石宗直以外，就連骁勇善戰的全體伊達家臣，也對殺伐感到極度厭倦了。
不過對政宗而言，這倒不失為一個轉機。
雖然政宗并未親口表示要斬殺和賀忠親，但是卻佯裝不經意地提到十萬石的加封很可能會在刹時化為泡影。
如此一來，自然會在家臣心中留下一團謎霧。
此外，不但自己一心想要擁有的百萬石新城化為幻影，甚至天守閣也礙于情勢而無法建造&hellip&hellip這些想法的存在，即成為變化的徵候。
或許這就是世局将要發生變動的先兆吧？ 當白石宗直悄然來到和賀忠親位于國分寺内的陋室時，發現十二歲和九歲的阿刈、阿柳姊妹正坐在屋内忙着制造紙風車。
盡管生活艱困，但是來到國分寺裏參拜的民衆，都會買些風車送給孩子當玩具。
因此，販賣風車便成了和賀忠親這個賴朝末裔維持一家生計的方法。
&ldquo令尊大人在家嗎？&rdquo 發現白石宗直到來之後，姊姊阿刈連忙起身讓坐。
&ldquo家父到酒座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才對，你先進來坐一會兒吧！&rdquo 她很有禮貌地招呼道。
&ldquo什麼？忠親到酒座去了？奇怪，他怎麼會到那種地方去呢？&rdquo 所謂的酒座，乃是位于大手門外大橋邊的釀酒場。
酷好杯中物的政宗為了享受好酒，特地命全國第一的釀酒高手淺賀屋在此制造濁酒。
&ldquo父親大人說，隻有京裏才釀得出清酒來。
&rdquo &ldquo這是怎麼一回事啊？&rdquo &ldquo他們知道父親是造酒高手，所以特地派人把他請了去。
殿下曾經說過，既然京師能夠生産好酒，此地當然沒有不能的理由&hellip&hellip假若真的不能，那麼他就要從京裏請杜氏來此幫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哦？所以淺賀屋才把令尊請去嗎？&rdquo &ldquo我覺得大人似乎變得愈來愈奇怪了。
&rdquo 由于對宗直的善意深信不疑，因此阿刈非常自在地一邊工作，一邊和他聊天。
&ldquo南蠻國生産各種水果酒，如葡萄酒、蜜柑酒及檸檬酒等。
因此，殿下曾在酒座當衆感歎道，為什麼我們造不出這樣的好酒來？&rdquo &ldquo哦？是指水果酒嗎？&rdquo &ldquo如果酒座不能釀出這種酒，那麼殿下一定會從京裏請來造酒人。
如此一來，酒座的主人必然會覺得有失顔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嗎？事實上，這次殿下由京裏請來了好多人呢！這些人包括木匠工頭、左官工頭、石工工頭及繪畫的經師&hellip&hellip幾乎所有日本最傑出的人才都集中到這兒來了&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宗直帶着苦澀的表情望了望脇下的大刀。
（這麼可愛的孩子，叫我怎麼忍心下手殺了她呢？&hellip&hellip） 想到自己将要做出這麼一件慘無人道的事情，宗直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
此時，妹妹阿柳面無表情地坐在桌旁，不停地吹着擺在眼前的風車，然後默默地看着風車不停轉動。
如果她們是男孩子的話，那麼或許可以藉着出家而逃過一劫，畢竟這種求生方式在戰國時代裏早已司空見慣。
事實上，這正是宗直安排忠親之子喬裝成小和尚住在江刺郡的正法寺之目的，然而另外兩個女孩卻不能如法炮制。
（總不能叫她們去當尼姑吧？&hellip&hellip） 在距離國分寺不遠處，确實有座荒廢已久的尼姑庵及藥師堂。
雖然政宗曾經表示要修複這座堂庵，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來看，由于兩處場所相距太近，因此難保他人不會起疑。
（還是不行&hellip&hellip） 宗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對這對姊妹而言，一旦宗直殺了忠親，那麼他就是她們的殺父仇人。
這麼一來，她們當然不會接受他的安排出家為尼。
更何況真要這麼做的話，勢必會将事情擴大，甚至弄得世人皆知。
（我可以饒過弟弟，為和賀家留下一條血脈，但是這對姊妹卻非死不可&hellip&hellip） 就在這時，一身百姓裝扮的忠親正好拎着一壇酒回來了。
待忠親把壇子放在桌上後，宗直這才知道原來是淺賀屋所送的濁酒。
&ldquo啊，是白石大人哪！原先我還打算今夜前去拜訪你呢，想不到你倒先來了。
&rdquo 剛剛才從去年戰敗的創痛中恢複過來，正逐漸忘卻人心有多麼險惡的忠親，以無比誠摯的聲音招呼着宗直。
但是，面對忠親那熱情、信賴的神情，宗直更加覺得羞愧難當。
五 自從追随父親若狹宗實領兵作戰以來，宗直一直為自己處事果斷的作風感到自豪。
然而，如今在人情的壓力下，卻使他興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常感。
人類的心靈與肉體似乎是分開生存的。
&ldquo真是太妙了！你知道嗎？深受殿下喜愛的淺賀屋聽說我是賴朝公的後裔以後，由于以往兩家的交情匪淺，因此今天特地把我請了去&hellip&hellip&rdquo 忠親抱起酒壇坐到暖爐前面去。
&ldquo他向我請教制造清酒的方法吔！&rdquo 宗直避開對方的視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于是忠親很快地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然後悄悄地搖了搖頭。
看來此刻并不是說話的時機。
&ldquo他對你說了些什麼&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說本多正信已經派了催促使前來。
&rdquo &ldquo催促？&rdquo 忠親再度看看坐在一旁的女兒。
&ldquo阿柳，去劈點柴火。
阿刈，快把鍋子洗乾淨拿過來。
我帶了好東西回來，正想熱點酒來喝呢！&rdquo 藉故支開女兒後，忠親立刻低聲說道： &ldquo南部和最上家似乎已經知道我藏在這兒了。
總之，當他們把這個消息告訴遠藤大人後，遠藤大人随即又派人前來知會淺賀屋。
&rdquo 宗直大吃一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難說出的話，居然由忠親的口中說了出來。
這麼一來，他當然不必多言了。
&ldquo噢&hellip&hellip那麼？&rdquo &ldquo很抱歉，我為你帶來了許多麻煩。
&rdquo 忠親兩手握拳為禮，然後繼續說道： &ldquo本多正信大人一直受到伊達大人的提攜、照顧，因此他表示一定要設法讓伊達家與此事完全擺脫關系。
&rdquo &ldquo與伊達家無關&hellip&hellip？這可能嗎？&rdquo &ldquo所以他才對我提出請求。
&rdquo 說到這裏，忠親用火箝撥了暖爐中的灰，然後點燃阿刈姊妹搬來的薪柴，并将濁酒放進鍋中加熱。
忠親靜靜地看着紅色的火舌不斷自鍋底竄出，接着像想起什麼似地，連忙命姊妹倆将風車送到墓地入口的寺廟處。
&ldquo我們仔細商量一下，究竟是要在此切腹自殺呢？還是讓殿下到這兒來抓我？&rdquo 宗直默默地思索着。
&ldquo本多大人到底是怎麼說的？&rdquo &ldquo他認為&hellip&hellip一旦南部或其他人向德川密告，謂此次暴動的主謀者和賀忠親就藏在國分寺附近，那麼内府必然會命伊達家前來搜尋，并且把我送到江戶去。
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是&hellip&hellip還有其他的顧忌嗎？&rdquo &ldquo對伊達家來說，我是非常重要的證人，因此絕對不能讓我逃走。
&rdquo &ldquo那、那又如何呢？&rdquo &ldquo假如我逃走了，那麼伊達家就會受到懷疑，而這正是南部等人所呈訴狀的主要内容。
這麼一來，内府大人必定會大為震怒。
&rdquo &ldquo會令德川大人非常生氣？&rdquo &ldquo是的！這麼一來，他會更加确定伊達家與暴動有關&hellip&hellip所以我絕對不能逃走。
&rdquo 忠親似乎在說别人的事似地，神情平靜地在碗中倒入溫酒。
刹時酒香彌漫整個室内，然而兩人談話的内容卻愈來愈苦澀。
&ldquo但是，也不能讓殿下把我送到江戶去。
&rdquo &ldquo那麼切腹如何？或者我派人來殺你？&rdquo &ldquo是伊達殿下要你們這麼做的嗎？&rdquo &ldquo當然下是&hellip&hellip&rdquo 一杯濁酒下肚以後，忠親突然露出戲谵的笑容。
&ldquo不如這樣吧！就說當白石大人前來拘捕我時，我因強烈拒捕而被殺了&hellip&hellip你認為這個安排如何？&rdquo &ldquo似乎太殘忍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怎麼會殘忍呢？任何人在面對生死存亡之際，都會抓住所有逃生的機會，不肯甘心赴死，所以白石大人才不得不殺了我&hellip&hellip這是本多大人所提的建議。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還要不要再來一杯？&rdquo &ldquo愈是年份古老的酒，味道愈是香醇。
&rdquo &ldquo的确！喝了這些美酒以後，又叫我忍不住想起當初發起暴動時的夢想。
如果計劃成功的話，那麼戰國時代就會立刻結束，而百姓們也不必那麼辛苦了！&hellip&hellip但是，打從我們的先祖以來，人類就一直生活在勞動的時代裏&hellip&hellip想到這裏，對于自己能否繼續保有性命，反而不再那麼在意了。
&rdquo &ldquo忠親大人！&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我會盡全力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