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百八十四 雜傳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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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你趕快去看看她!我會随後趕到。

    ”公子于是就走了。

    他趕到李娃原來的住宅,一看,門鎖得很嚴實,還用泥印封上了,心裡很震驚,詢問那裡的鄰人。

    鄰居說:“李娃本來是租住在這裡,租約已經到期,房主收回了房子。

    老婦遷居了,已走了兩宿了。

    ”詢問搬到了何處,說:“不清楚她的新住處。

    ”公子想要趕快跑到宣陽去問問李娃的姨,到底怎麼回事。

    但天已經晚了,計算了一下路程到不了,就脫下衣服作抵押,弄了點飯吃,又租了張床睡覺。

    公子非常氣憤,從晚上到早晨,一宿沒合眼,等到天剛亮就騎着跛腳的驢趕往宣陽。

    到後,連連地敲門,敲了一頓飯工夫也沒有人應。

    公子高聲大喊了半天,有一個官員慢慢走出來。

    公子急忙上前問他:“李娃的姨住在這裡嗎?”回答說:“沒有。

    ”公子說:“昨天黃昏時還在這裡,為什麼藏起來了呢?”又問這房子是誰家的住宅,回答說:“這是崔尚書的住宅。

    昨天有一個人租了這所房子,說用來等待遠來的中表親戚,但還沒到黃昏就走了。

    ”公子驚慌困惑得快要瘋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于是又返回布政裡原來住的地方。

    主人因為同情他而給他飯吃。

    公子由于怨恨憤懑,三天未進飯食,因而得了很重的病,十多天以後病情更厲害了,房主人害怕他一病不起,就把他搬到了殡儀鋪中。

    然而公子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全鋪的人都為他傷心、歎息,輪流着喂他。

    後來稍微好了些,拄着棍子能起來了。

    從此殡儀鋪每天都雇用他,讓他牽引靈帳,得點報酬以便養活自己。

    經過了幾個月,公子漸漸健壯起來,每聽到殡儀鋪裡那哀悼亡人的歌,就自己歎息,覺得還不如那些死去的人。

    于是便低聲哭泣流淚,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送靈回來後,就模仿那哀歌。

    公子本是聰明伶俐的人,所以不長時間,就掌握了唱哀歌的全部技巧,即使整個長安也沒有人比得過他。

    當初,兩個殡儀鋪中出租喪葬所用的器物,二位店主互争勝負。

    那東鋪的紙紮車馬都十分新奇華麗,幾乎無人能跟他們相比,隻有出殡時歌手的挽歌唱得很低劣。

    那東鋪的店主知道公子唱挽歌極好,就湊了兩萬錢要雇他,公子同夥中唱挽歌的老手,偷偷地教給他新曲,而且輔導配合練了十幾天,沒有誰知道這事。

    那兩個殡儀鋪的店主都向對方說:“我想我們各把自己出租的器物陳列在天門街,以便比一下誰優誰劣。

    不能取勝的,罰錢五萬,以便用它作酒飯的費用。

    可以嗎?”兩個店主都同意了。

    于是邀來人立下了契約,寫上了保人,然後就把器物都陳列出來。

    城裡的男男女女聞訊後都來看熱鬧,聚集了好幾萬人。

    看到這種情況,管街道的裡胥報告了管治安的賊曹,賊曹報告了京都的執政官京兆尹。

    這天一大早,四面八方的人全都趕來了,小巷裡的居民也全都出來了。

    兩個鋪子從早晨開始陳列治喪等祭器一直到正午,依次擺出了紙辇、車輿、紙制儀仗等東西,西鋪都比不過,他們的店主臉上很不光彩。

    接着西鋪在東南牆角安放了一個高榻,有位留胡子的人拿着鈴上場,有好幾個人簇擁着他。

    他揚起胡須,擡起眉毛,握着腕子點了點頭登上高榻,唱了一支名叫《白馬》的挽歌。

    他依仗平素的名望,邊唱邊左顧右盼旁若無人。

    唱完後,看客齊聲贊揚。

    他自己也認為唱得技藝高超,誰也比不了。

    這時隻見東鋪店主也在北牆角安放了幾個相連的高榻,一位戴黑孝巾的少年手拿着棺材上的飾物在五六個人簇擁下上了場,他就是那公子。

    隻見他坦然地整了整衣服,從容地揚了揚頭,先是輾轉歌喉唱了起來,看表情好像由于悲痛而唱不成聲似地。

    公子唱的挽歌名叫《薤露》,越唱越高昂,歌聲震動了樹林,一曲還沒唱完,看客們就都被感動得深深歎息,有的還捂住臉哭起來。

    大家都譏諷西鋪唱得拙劣,西鋪店主更感到難堪了。

    暗地把所輸的錢放在前面,偷偷的逃走了。

    四周座位上的人都驚詫發愣,誰也沒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在此以前皇帝下過的诏書,讓京城以外各州郡的長官每年來京城一次,稱之為“入計”。

    當時,恰好遇上公子的父親在京城,與同僚換上便服,也偷偷地到那裡去看。

    有個老仆人,就是公子的奶媽的丈夫,看見那唱挽歌的人,舉止語氣很像失去的公子,想去認他又不敢,便禁不住掉下淚來。

    公子的父親吃驚地問他,他說,“唱歌的那個人,相貌舉止都非常像您死去的兒子。

    ”公子的父親說:“我的兒子因為财物多而被強盜殺害,怎麼會到這裡來呢?”說完,也哭了起來。

    等到回去後,老仆人找了個機會趕快跑到殡儀鋪,向唱歌的一夥詢問說:“前些時候唱歌的那人是誰,他唱得真太好了!”都說是某姓人的兒子。

    又問他的名,說已經改了。

    老仆人非常吃驚,慢慢走過去,靠近了細看。

    這時公子看見了老仆人,臉色突變,立即轉身,想藏入人群中。

    老仆人于是扯住他的袖子說:“難道你不是公子嗎?”拉着手就哭了起來,便用車把他載着回來了。

    到了房間裡,他父親責備他說:“你的志向和行為堕落到了這個地步,玷污了我們的家族,有什麼面目再相見呢!”于是讓公子步行走出去,到了曲江西杏園的東面,剝掉了公子的衣服,用馬鞭抽打了幾百鞭。

    公子承受不了那種痛苦,昏死過去。

    他的父親丢下他就走了。

    公子的師傅一開始就派人暗中跟着他們,事後回去告訴了同夥的人,于是都傷心歎息,然後讓兩個人帶着葦席去準備把他埋了。

    到了那裡,一摸書生的心口還稍有點溫暖,便把他擡了起來,好久,才漸漸有了點氣息,于是大家一起把他擡了回去。

    大夥用蘆葦管兒給他灌水,用勺喂水,經過一夜才活過來。

    一個多月後,公子的手腳仍不能動,那被鞭打過的地方都感染化膿,髒得厲害。

    同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很厭惡他,就在一天晚上把他扔到了道邊上。

    過路的人看到了這情形都感到悲哀,常常扔給他一點剩餘的食物,這才使他能填飽肚子。

    過了十天公子才能拄着棍子站起來。

    他穿着布衣服,像僧人的百衲衣一樣都是補丁,破爛不堪,像秃尾巴的鹌鹑一樣沒有風采。

    他拿着一個小破盆在居民家挨戶乞讨,從秋天到冬天,夜晚就宿在髒土洞穴裡,白天就周遊于鬧市中。

    有一天早晨下大雪,公子被凍餓逼迫,隻得頂着雪出去讨飯。

    那乞讨的聲音很凄苦,聽到看到的人都感到很傷心。

    當時雪下得正大,住戶的門大多不開。

    公子到了安邑東門,順着裡弄的牆根走,向北轉過了七八家,有一家隻開着左扇門,這就是李娃的住宅。

    但是公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