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死人複活 第06章 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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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拉她完全轉向了亮光,打量她。

     “那天晚上我被叫走時,她的頭放在我的肩上一-她怕我走,雖然我并不怕——我被送到北塔時,他們在我的袖子上找到了這個。

    ‘你們可以把它留給我麼?它不能幫助我的身體逃掉,雖然能讓我的精神飛走。

    ’這是我當時說的話。

    我記得很清楚。

    ” 他用嘴唇做了多次動作才表示出了這些意思。

    但是他一旦找到了話語,話語便連貫而來,雖然來得緩慢。

     “怎麼樣——是你嗎?” 兩個旁觀者又吓了一跳,因為他令人害怕地突然轉向了她。

    然而她卻任憑他抓住,坦然地坐着,低聲說,“我求你們,好先生們,不要過來,不要說話,不要動。

    ” “聽:”他驚叫,“是誰的聲音?” 他一面叫,一面已放松了她,然後兩手伸到頭上,發狂似地扯起頭發來。

    正跟除了做鞋之外他的一切都會過去一樣,這陣發作終于過去。

    他把他的小包卷了起來,打算重新挂到胸口,卻仍然望着她,傷心地搖着頭。

     “不,不,不,你太年輕,太美麗,這是不可能的。

    看看囚犯是什麼樣子吧!這樣的手她當年從來沒看見過,這樣的臉她當年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聲音她當年從來沒有聽到過。

    不,不。

    她——還有他——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北塔那漫長的時間之前。

    你叫什麼名字,我溫和的天使?” 為了慶賀他變得柔和語調和态度,女兒跪倒在他面前,哀告的雙手撫慰着父親的胸口。

     “啊,先生,以後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我的母親是誰,我的父親是誰,我為什麼不知道他們那痛苦不堪的經曆。

    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不能在這兒告訴你。

    我現在可以在這兒告訴你的是我請求你撫摸我,為我祝福,親我,親我啊,親愛的,我親愛的!” 他那一頭凄涼的白發跟她那一頭閃光的金發混到了一起,金發溫暖了白發,也照亮了它,仿佛是自由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身上。

     “如果你從我的聲音裡聽出了你曾聽到過的甜蜜的音樂——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但我希望會——就為它哭泣吧,為它哭泣吧!如果你在撫摸我的頭發時能回想起在你自由的青年時代曾靠在你胸前的頭的話,就為它哭泣吧,為它哭泣吧!若是我向你表示我們還會有一個家,我會對你一片孝心,全心全意地服侍你,這話能令你想起一個敗落多年的家,因而使你的心憔悴,你就為它哭吧,哭吧!” 她更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像搖孩子似的在胸前搖着他。

     “如果我告訴你,我最最親愛的人,你的痛苦已經過去,我是到這兒來帶你脫離苦海的,我們要到英國去,去享受和平與安甯,因而讓你想到你白白葬送的大好年華,想到我們的生地——對你這樣冷酷無情的法蘭西,你就哭吧!哭吧!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名字,談起我還活着的父親和已經死去的母親,告訴你我應當跪在我光明磊落的父親面前求他饒恕,因為我不曾營救過他,不曾為他通宵流淚、睡不着覺,而那是因為我可憐的母親愛我,不肯讓我知道她的痛苦。

    若是這樣你就哭吧!哭吧!為她而哭!也為我哭!兩位好先生,謝謝上帝!我感到他神聖的眼淚落在我臉上,他的嗚咽抽搐在我心上!啊,你看!為我們感謝上帝吧!感謝上帝!” 他已倒在了她的懷裡,他的臉落到了她的胸膛上:一個異常動人,也異常可怕的場面(因為那奇冤和慘禍)。

    兩個在場人都不禁雙手掩面。

     閣樓的靜谧久久不曾受到幹擾,抽泣的胸膛和顫抖的身軀平靜了下來。

    正如一切風暴之後總有靜谧。

    那是人世的象征,被稱作生命的那場風暴必然會靜下來,進入休息和寂寥。

    兩人走上前去把父女倆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人已逐漸歪倒在地上,精疲力竭,昏睡過去。

    姑娘是扶着他倒下去的,讓他的頭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的金發垂了下來,擋住了他的光線。

     “如果我們能把一切安排好,”她說,羅瑞先生已好幾次抽動鼻孔,這時才對她彎下身來。

    她向他舉起手說,“我們立即離開巴黎吧!不用驚醒他就能從門口把他帶走——” “可是你得考慮,他經得起長途跋涉麼?”羅瑞先生問。

     “這個城市對他太可怕,讓他長途跋涉也比留在這兒強。

    ” “這倒是真的,”德伐日說,此時他正跪在地上旁觀,聽着他們說話。

    “更重要的是,有一切理由認為,曼内特先生最好是離開法國。

    你看,我是不是去雇一輛驿車?” “這是業務工作,”羅瑞先生說,轉瞬之間恢複了他一闆一眼的工作态度。

    “既是業務工作,最好就由我來做。

    ” “那就謝謝你了,”曼内特小姐催促道,“就讓我跟他留在這兒。

    你看,他已經平靜下來。

    把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