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風暴的軌迹 第01章 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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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臭氣。

    由于管理不善竟會那麼快就把全監獄都弄得那麼臭,真是奇特。

     “又是密号!”典獄長看看公文嘟哝,“好像我這兒還沒有脹破似的!” 他把公文怒氣沖沖往卷宗裡-貼,查爾斯-達爾内隻好等了半個鐘頭讓他消氣。

    達爾内有時在盡有拱門的十分牢固的屋子裡踱踱步,有時在一個石頭座位上休息休息,總之無法在長宮和他的部下的記憶裡産生印象。

     “來!”長官終于拿起了鑰匙串,“跟我來,外逃分子。

    ” 在牢獄凄清的微光中他的新負責人陪着他走過了走廊和台階,幾道門在他們身後哐哐地關上,最終走到了一個有着低矮的拱頂的屋子,屋裡滿是男男女女的囚犯,女囚犯坐在一張長桌邊後書、寫字、打毛線、縫紉和刺繡,大部分男囚犯則站在椅子後,或是在屋裡閑踱。

     由于把囚犯跟可恥的罪惡和羞辱本能地作了聯想,新來的人在人群前畏縮了。

    但是在他那離奇的長途跋涉之後卻出現了最離奇的經曆:那些人立即全部站了起來,用那個時代最彬彬有禮的态度和生活中最迷人的風雅與禮儀接待了他。

     監獄的幽暗和監獄的行為奇怪地籠罩了人們優雅的動作,使它在與之不相稱的肮髒和痛苦的環境中顯得不像在人間。

    查爾斯-達爾内仿佛進入了死人的行列。

    滿眼是幽靈!美麗的幽靈、莊嚴的幽靈、高雅的幽靈、浮華的幽靈、機智的幽靈、青年的幽靈、老年的幽靈,全都在荒涼的河岸上聽候處置,全都向他轉過因為死亡而變了樣的眼睛——他們是死了才來到這兒的。

     他一時吓呆了,站着一動不動。

    站在他身邊的典獄長和行動着的看守在一般執行任務時雖也看得過去,但跟這些悲傷的母親和妙齡的女兒一對比,跟芳姿綽約的佳麗、年輕的少婦和受過優秀教養的成熟的婦女等人的幽靈一對比,便顯得異常粗鄙。

    在他一切的經曆之中,這個充滿幽暗身影的場面使他的滄桑之感達到了極點。

    毫無疑問,這全是幽靈;毫無疑問,那漫長的荒唐旅行不過是一種日益加重的沉疴,是它帶他到了這陰暗的地方的。

     “我以在此處相逢的不幸的夥伴們的名義,”一個氣派談吐都雍容華貴的先生走上前來,“榮幸地歡迎你來到拉福斯,并對你因受到災禍落入了我們的行列深表慰問。

    但願你早日化險為夷。

    在其它的場合若是打聽您的姓氏和情況恐怕失于冒昧,但在這兒能否有所不同?” 查爾斯-達爾内集中起注意力,字斟句酌地作了回答。

     “但願你不是密号?”那人說,一面望着在屋裡走動的典獄長。

     “我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但我聽見他們這樣叫我。

    ” “啊,太不幸了!太遺憾了!不過,要有勇氣,我們這裡有幾個人起初也是密号,可是不久也就改變了。

    ”然後他放開了嗓門說,“我遺憾地轉告諸位一一密号。

    ” 一陣喁喁私語表示着同情,查爾斯-達爾内穿過屋子來到一道鐵栅門前,典獄長已在那幾等候。

    這時許多聲音向他表示良好的祝願和鼓勵,其中婦女們輕柔的關切聲最為明顯。

    他在鐵栅門前轉過身子,表示衷心感謝。

    鐵栅門在典獄長手下關上了,幽靈們從此在他眼裡永遠消失。

     小門通向一道上行的石梯。

    他們一共走了四十步(坐了半小時牢的囚犯計了數)。

    典獄長打開一道低矮的黑門,他們進入了一個孤立的囚室。

    那幾又冷又潮,寒氣襲人,卻不黑暗。

     “你的,”典獄長說。

     “我為什麼要單獨監禁?” “我怎麼知道。

    ” “我能買筆、墨水和紙麼?” “給我的命令中沒有這一條。

    會有人來探望你的,那時你可以提出要求。

    現在你可以買食物,但别的不能買。

    ” 牢房裡有一張椅子,一張桌子和一床草薦。

    典獄長在出門前對這些東西和四堵牆壁做了一般的檢查。

    這時面對着他靠在牆上的囚犯心裡忽然閃過一種飄忽的幻想:那典獄長面部浮腫,全身浮腫,腫得吓人,像個淹死了、泡脹了的屍體。

    典獄長離開之後,他仍然飄飄忽忽想着,“我也好像是死了,扔在這兒了。

    ”他在草薦前站住,低下頭看了看,帶着惡心之感想道,“死去之後身子就跟這些爬來爬去的活物為伍!這就是死的第一種狀态吧!” “五步長,四步半寬,五步長四步半寬,五步長四步半寬。

    ”囚徒在牢房裡走來走去,數着步子。

    城市的怒吼像捂住的鼓聲,夾雜着陣陣狂呼傳來:“他做過鞋,他做過鞋,他做過鞋。

    ”囚徒繼續丈量,隻是加快了步伐,想讓他的心靈跟着身子一起回避那句重複的話。

    “小門關掉之後便消失的幽靈群。

    其中之一是一個穿黑衣的少婦,靠在窗戶的漏鬥狀斜面上,一道光照着她的金發……為了上帝的緣故,咱們騎上馬繼續去吧!從還有燈光照亮的人們還沒有睡覺的村子穿過去!……他做過鞋,他做過鞋,他做過鞋……五步長四步半寬。

    ”種種零亂的思想從心的深處跳了出來,翻騰起伏。

    囚徒越走越快,他頑強地計着數,計着數,城市的吼聲有了變化——仍像捂着的鼓隆隆地響,但在升起的聲浪中,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