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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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産品,同一個生平沒有上過節目單的普通人類去散散步?’ “瑪米偷偷地四下掃了一眼,我明白她的心思。

     “‘哦,’我說,‘我不忍心告訴你;不過那個靠喝風活命的怪物已經逃出牢籠。

    他剛從帳篷底下爬出去。

    這時候,他已經同鎮上半數的飲食攤泡上啦。

    ’ “‘你是指埃德·科利爾?’瑪米問道。

     “‘正是,’我回答說,‘遺憾的是他又墜入罪惡的深淵了。

    我在帳篷外面碰上他,他表示要把全世界的糧食收成擄掠一空。

    一個人的理想從座架上摔下來,使自己成為一隻十七歲的蝗蟲時,可真叫人傷心。

    ’ “瑪米直瞅着我,看透了我的心思。

     “‘傑夫,’她說,‘你說出那種話很不象你平時的為人。

    埃德·科利爾被人取笑,我可不在意。

    男人也許會幹出可笑的事來,如果是為一個女人幹的,在那個女 人看來就沒有什麼可笑的。

    這樣的男人簡直是百裡挑一都難找到的。

    他不吃東西,完全是為了讨我歡喜。

    假如我對他沒有好感,那就未免太狠心,太忘恩負義了。

    他 幹的事,你辦得到嗎?’ “‘我知道,’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後說,‘我錯了,但是我沒辦法。

    我的額頭已經蓋上了吃客的烙印。

    夏娃太太同靈蛇打交道的時候,就決定了我的命運。

    我跳出火坑又入油鍋①。

    我想我恐怕要算得上寰球吃食冠軍了。

    ’我的口氣很溫馴,瑪米稍微心平氣和了一些。

     ①英文成語有“outofthefryingpanintothefire”(跳出油鍋又入火坑),意謂“逃脫小難又遭大難”,這裡颠倒了兩字的次序,有“投入人世又貪口腹”之意。

    
“‘埃德·科利爾和我是好朋友,’她說,‘正象你和我一樣。

    我回答他的話也同回答你的一樣——我可不打算結婚。

    我喜歡跟埃德一起,同他聊聊。

    居然有一個男人永遠不碰刀叉,并且完全是為了我,叫我想起來就非常高興。

    ’ “‘你有沒有愛上他?’我很不明智地問道。

    ‘你有沒有達成協議,做怪物太太?’ “我們有時候都犯這種毛病。

    我們都會說溜嘴,自讨沒趣。

    瑪米帶着那種又冷又甜的檸檬凍似的微笑,使人過于愉快地說:‘你沒有資格問這種話,彼得斯先生,假如你先絕食四十九天,取得了立足點,我或許可以回答你。

    ’ “這一來,即使科利爾由于胃口的反叛被迫退出以後,我對瑪米的指望也沒有什麼改善。

    此外,我在格思裡的買賣也沒有多大盼頭了。

     “我在那裡逗留得太久了。

    我賣出去的巴西鑽石開始出現磨損的迹象,每逢潮濕的早晨,引火劑也不肯燒旺。

    在我幹的這一門行業裡,總有一個時候,那顆指點成 功的星辰會說:‘換個城鎮,另開碼頭吧。

    ’那時,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小鎮,我出門時總是趕着一輛四輪馬車;幾天之後,我套好車,到瑪米那裡去辭行。

    我并沒 有死心,隻不過打算去俄克拉何馬市做一兩個星期的買賣,然後再回來,重整旗鼓,同瑪米蘑菇。

     “我一到杜根家,隻見瑪米穿着一套藍色的 旅行服,門口放着一隻小手提箱。

    據說,她一個在特雷霍特當打字員的小姊妹,洛蒂·貝爾下星期四結婚,瑪米去那兒做一星期客,舉行婚禮時幫幫忙。

    瑪米準備搭 駛往俄克拉何馬的貨車。

    我立即鄙夷地否定了貨車,自告奮勇地送她去。

    杜根大媽認為沒有反對的理由,因為貨車是要取費的;于是半小時後,瑪米和我乘着我那輛 有白帆布篷和彈簧的輕便馬車,向南進發。

     “那天早晨真值得贊美。

    微風習習,花草的清香十分可人,白尾巴的小灰兔在路上穿來穿去。

    我那 兩匹肯塔基的栗色馬撒開蹄子,往前直奔,以至地平線飛快地迎面撲來,仿佛是攔在前頭的晾衣服繩子似的,害得你直想躲閃。

    瑪米談風很健,象孩子一般喋喋不 休,談她在印第安納州的老家,學校裡的惡作劇,她愛好的東西和對街約翰遜家幾個姑娘的可惡行為。

    沒有一句話提到埃德·科利爾,食物,或者類似的重大事情。

     中午時分,瑪米檢查一下,發現她裝午餐的籃子忘了帶來。

    我很有吃些零食的胃口,不過瑪米仿佛并不因為沒有吃的而發愁,因此我也不便表示。

    這對我是個痛心的 問題,我在談話中盡量避免。

     “我不打算多解釋我怎麼會迷路的。

    道路灰溜溜的,長滿了野草;又有瑪米坐在我身邊,害得我心不在焉。

    理由 充分不充分,全憑你是怎麼想的了。

    總之,我迷了路,那天薄暮時,我們本應到達俄克拉何馬市,卻在一條不知名的河床旁邊亂兜亂轉。

    天又下起大雨來,把我們淋 得濕漉漉的。

    在沼地那面,我們看到比較高的小山崗上有一所木頭小房子。

    房子周圍盡是野草、荊棘和幾株孤零零的樹。

    這所凄涼的小房子,叫人看了都會替它傷 心。

    我認為隻有在那裡過夜了。

    我向瑪米解釋,她沒有什麼意見,讓我決定。

    她不象大多數女人那樣急躁埋怨,反而說沒有問題;她知道我不是存心這樣的。

     “我們發現這所房子裡沒人住。

    有兩間空屋子。

    院子裡還有一個圈過牲口的小棚子。

    棚子裡的閣樓上有許多陳幹草。

    我把馬牽了進去,給它們吃些幹草,它們悲哀 地看着我,指望我說些道歉的話。

    其餘的幹草,我一抱一抱地搬進屋裡,準備鋪陳。

    我把專利引火劑和巴西鑽石也搬了進屋,因為這兩樣東西碰到水都不保險。

     “瑪米和我把馬車墊搬了進來,放在地上當座椅。

    夜氣很冷,我在爐子裡燒了不少引火劑。

    假如我判斷不錯的話,我認為那姑娘很高興。

    這對她是換換環境,使她 有一種不同的觀點。

    她有說有笑,眼睛放光,把引火劑的光焰都比得黯然失色了。

    我身邊有滿滿一口袋的雪茄煙,拿我個人來說,人類堕落的事是根本沒有的①,我 們仍舊在伊甸園裡。

    外面大雨滂沱,漆黑一片的某個地方就是天堂的河流,擎着火劍的天使還沒有豎起‘不準走近草坪’的告示。

    我打開一兩羅巴西鑽石,讓瑪米戴 上——戒指、胸針、項鍊、耳墜、手镯、腰帶、雞心等等都齊全。

    她渾身光彩奪目,臉上泛起了紅暈,幾乎想要一面鏡子來照照自己了。

     ①指《聖經》中亞當和夏娃吃了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園的故事。

    
“天晚時,我用幹草和馬車裡的毯子替瑪米打了一個舒适的地鋪,勸她躺下去。

    我坐在另一間屋子裡抽煙,聽着傾盆雨聲,思忖着人生在世的七十來年中,在葬禮之前,有多少變化莫測的事情。

     “黎明前,我一定閤上眼睛打了一會兒盹,因為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亮。

    瑪米站在我面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眼睛裡閃着歌頌生命的光芒。

     “‘哎呀,傑夫!’她嚷道,‘我餓啦。

    我簡直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