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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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的。

    有些是蠟制的。

    ’ “‘那你得留神,别被它們粘住。

    ’我冒冒失失地說。

     “瑪米漲紅了臉。

    我不清楚她的想法。

    我的希望又擡了頭,以為我的殷勤或許減輕了男人們狼吞虎咽的罪孽。

    她說了一些關于星星的話,對它們的态度恭敬而客 氣,我卻說了許多癡話,什麼心心相印啦,真正的愛情和引火劑所照耀的家庭啦,等等。

    瑪米靜靜地聽着,并沒有奚落的神氣。

    我暗忖道:‘傑夫,老弟,你快要擺 脫依附在食品消費者身上的晦氣了;你快要踩住潛伏在肉汁裡的蛇了。

    ’ “星期一晚上我又去了。

    瑪米帶着托馬斯又在‘舉世無雙展覽會’裡。

     “‘但願四十一個爛水手的咒罵,’我說,‘和九隻頑固不化的蝗蟲的厄運立即降臨到這個展覽會上,讓它永世不得翻身。

    亞門。

    明晚我要親自去一趟,調查調查它那可惡的魅力。

    難道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竟能先因刀叉,再因一個三流馬戲團而喪失他的情人嗎?’ “第二天晚上,去展覽會之前,我打聽了一下,知道瑪米不在家。

    這時候,她也沒有同托馬斯一起在展覽會,因為托馬斯在飯攤外面的草地上攔住了我,沒讓我吃飯,就先提出了他的小打算。

     “‘假如我告訴你一個情報,傑夫,’他說,‘你給我什麼?’ “‘值多少,給多少,小家夥。

    ’我說。

     “‘姊姊看上了一個怪物,’托馬斯說,‘展覽會裡的一個怪物。

    我不喜歡他。

    她喜歡。

    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也許願意知道這件事。

    喂,傑夫,你看這值不值兩塊錢?鎮上有一支練靶用的來複槍——’ “我搜遍了口袋,把五毛的、兩毛五的銀币叮叮當當地扔進托馬斯的帽子裡。

    這情報好象是一記悶棍,害得我一時沒了主意。

    我一面把錢币扔進帽子,臉上堆着傻笑,心裡七上八下,一面象白癡似地快活地說: “‘謝謝你,托馬斯——謝謝你——呃——你說是一個怪物,托馬斯。

    能不能請你把那個怪物的名字講得稍微清楚一些,托馬斯?’ “‘就是這個家夥。

    ’托馬斯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黃顔色的傳單,塞到我面前,‘他是寰球絕食冠軍。

    我想姊姊就是為了這個道理才對他有了好感。

    他一點東西都不吃。

    他要絕食四十九天。

    今天是第六天。

    就是這個人。

    ’ “我看看托馬斯指出的名字——‘埃德華多·科利埃利教授’。

    ‘啊!’我欽佩地說,‘那主意倒不壞,埃德·科利爾。

    這一招我輸給了你。

    可是隻要那姑娘一天不成為怪物太太,我就一天不罷休。

    ’ “我直奔展覽會。

    我剛到帳篷後面,一個人正從帆布帳篷底下象蛇那樣鑽出來,踉踉跄跄地站直,仿佛是吃錯了瘋草的小馬似的,同我撞個滿懷。

    我一把揪住他的 脖子,借着星光仔細打量了一番。

    原來是埃德華多·科利埃利教授,穿着人類的服裝,一隻眼睛露出铤而走險的兇光,另一隻眼睛顯得迫不及待。

     “‘喂,怪物。

    ’我說。

    ‘你先站站穩,讓我看看你怪在什麼地方。

    你當了威洛帕斯-沃洛帕斯,或者婆羅洲來的平彭,或者展覽會稱呼你的任何别的東西,感覺怎麼樣?’ “‘傑夫·彼得斯,’科利爾有氣無力地說,‘放開我,不然我要揍你了。

    我有十萬火急的事。

    松手!’ “‘慢着,慢着,埃德,’我回答說,把他揪得更緊了,‘讓老朋友看看你的怪異表演。

    老弟,你玩的把戲真出色。

    可是别提揍人的話,因為你現在氣力不濟。

    你充其量隻有一股虛火和一個空癟的肚子。

    ’事實也确實如此。

    這家夥虛弱得象頭吃素的貓。

     “‘我隻要有半小時的鍛煉,和一塊兩英尺見方的牛排作為鍛煉對象,’他憂傷地說,‘我就可以同你争個高低,奉陪到底。

    我說,發明絕食的家夥真是罪該萬 死。

    但願他的靈魂永生永世被鎖起來,同一個滿是滾燙的肉丁烤菜的無底坑相距兩英尺。

    我放棄鬥争,傑夫;我要倒戈投敵了。

    你到裡面去找杜根小姐吧,她在注視 獨一無二的活木乃伊和博學多才的公豬。

    她是個好姑娘,傑夫。

    隻要我能把不吃東西的習慣再維持一個時期,我就能比垮你。

    你得承認,絕食的一招在短期内是很高 明的。

    我原是這麼想的。

    喂,傑夫,常言道,愛情是世界的動力。

    我來告訴你吧,這句話不符合實際。

    推動世界的是開飯的号角聲。

    我愛瑪米·杜根。

    我六天不吃東 西,就是為了讨她的歡心。

    我隻吃過一口。

    我用大棒把一個渾身刺花的漢子打蒙了,奪了他嘴裡的三明治。

    經理扣光了我的工資;可是我要的并不是工資。

    而是那個 姑娘。

    我願意為她獻出生命,然而為了一盆燉牛肉,我甯願出賣我永生的靈魂。

    饑餓是最可怕的東西,傑夫。

    一個人餓飯的時候,愛情、事業、家庭、宗教、藝術和 愛國等等,對他隻是空虛的字眼!’ “埃德·科利爾可憐巴巴地對我說了這番話。

    我經過分析,知道他的愛情和消化起了沖突,而糧食部門卻赢得了勝利。

    我一向并不讨厭埃德·科利爾。

    我把肚子裡合乎禮節的言語搜索了一番,想找一句安慰他的話,可是找不到湊手的。

     “‘現在,隻要你放我走路,’埃德說,‘我就感激不盡啦。

    我遭受了嚴重打擊,現在我準備更嚴重地打擊糧食供應。

    我準備把鎮上所有的飯館都吃個精光。

    我要 在齊腰深的牛腰肉裡蹚過去,在火腿蛋裡遊泳。

    人落到這個地步,傑夫·彼得斯,可夠慘的——竟然為了一點吃食而放棄他的姑娘——比那個為了一隻松雞而出賣繼 承權的以掃更為可恥①——不過話又說回來,饑餓實在太可怕啦。

    恕我少陪了,傑夫,我聞到老遠有煎火腿的香味,我的腿想直奔那個方向。

    ’ ①《舊約·創世記》二十五章:以掃是以撒的長子、雅各之兄,他看不起長子繼承權,把它賣給了雅各,換了一膳之羹湯。

    原文“羹湯”(pottage)與“松雞”(partridge)讀音相近,埃德·科利爾說錯了。

    
“突然間,風中飄來一股濃烈的煎火腿的氣息;這位絕食冠軍噴了噴鼻子,在黑暗中朝食料奔去。

     “那些有修養的人老是宣揚愛情和浪漫史可以緩和一切,我希望他們當時也在場看看。

    埃德·科利爾是個堂堂的男子漢,詭計多端,善于調情,居然放棄了他心中 的姑娘,逃竄到胃的領域去追求俗不可耐的食物。

    這是對詩人的一個諷刺,對最走紅的小說題材的一記耳光。

    空虛的胃,對于充滿愛情的心,是一劑百試不爽的解 藥。

     “我當然急于知道,瑪米被科利爾和他的計謀迷惑到了什麼程度。

    我走進‘舉世無雙展覽會’,她還在那兒。

    她見到我時有點吃驚,但并沒有慚愧的表示。

     “‘外面的夜色很美。

    ’我說。

    ‘夜氣涼爽宜人,星星端端正正地排在應在的地方。

    你肯不肯暫時抛開這些動物世界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