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觀察公讨銀翻臉 布政使署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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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撫台得了這個電報,這一驚非同小可! 且說其時原委陶子堯辦機器的那位巡撫,前因抱病請假,一切公事,奏明由藩司代拆代行。

    等到假滿,病仍未痊,隻好奏請開缺。

    朝廷允準,立刻放人,就命本省藩司先行署理。

    這藩司姓胡名鯉圖,乃是陝西人氏。

    早年由兩榜出身,欽用榜下知縣,吏部掣簽,分發湖廣。

    到任不多兩年,就補得一個實缺。

    不料那年地方上民、教不和,打死一個洋人,鬧出事來。

    上司說他辦理不善,先拿他撤任,後來附片進去,又将他革職。

    後來好容易投效軍營,開複原官,又曆保至知府放缺。

    為了一樁甚幺交涉案件,得罪了外國人。

    外國人禀了外國公使,本國公使告訴了總理衙門,行文下來,又拿他開缺,把他氣的了不得。

    後來又走了門路,湊巧那年鬧"拳匪",殺洋人,山西撫台把他咨調過去辦團練。

    等到和局告成,懲辦罪魁,換了巡撫。

    後任雖未查出他縱團仇教的真憑實據,然而為他是前任的紅人,就借了一樁别的事情,将他奏參,降三級調用。

    他名心未死,竭力張羅,于秦、晉赈捐案内,捐複原官,加捐道台。

    幸喜折扣便宜,化錢有限,又把家裡的老本一齊搬了出來,報效國家二萬銀子,就有人保薦他奉旨記名簡放,并交部帶領引見。

    他就立刻進京,又走了老公的門路。

    吃虧化的錢不多,不能望得好缺,就放了山東兖沂曹濟道,是個苦缺。

    到任之後,因在内地,洋人來的不多,遂得平安無事。

    然而為了不知那一國的教士,要在這兖州府一個地方買地建立教堂,與鄉人議價不合,教士告訴本道。

    胡鯉圖非但不辦鄉下人,而且反勸教士多出兩個。

    教士大動其氣,進省告知巡撫。

    雖沒甚大過處,巡撫曾将他申饬一番。

    因此他生平做官,屢次翻斤鬥,都是為了洋人的事。

    幸喜聖眷極優,不到兩年,升運司,升臬司,仍舊做到山東藩司,不與洋人交涉,宦途甚覺順利。

    目今因本省巡撫告病,奉旨就叫他升署。

    未曾升署之前,因為撫台請假,照例是他代拆代行。

    接到陶子堯來電,禀請添撥款項。

    他生平最怕與洋人交涉,忽然發了一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念頭,立刻就打電報叫陶子堯停辦機器,要問銀子,立刻回省銷差。

    又叫王道台幫着讨回此款。

    卻不想到因此一番舉動,卻生出無數是非,非但銀子不能讨還,而且還受外國人許多閑話。

    畢竟是他不識外情,不谙交涉之故。

     閑話休題。

    且說這日正是他接印日期,一早起來,把他興頭的了不得。

    辰正三刻,擺齊全副執事,親到撫院大堂拜受印信并王命旗牌。

    ①升座之後,便有司、道各官上來參堂,從前雖是同寅,現在卻做了下僚子。

    一時接印禮成。

    其餘照例議注,不用細述。

    隻因撫台尚未遷出,所以署院隻好将印信帶回自己藩司衙門辦事。

    當下胡鯉圖胡大人才回得衙門,便有合城官員拿着手本前來禀賀。

    胡大人隻命把司、道請進,行禮之後,彼此閑談。

    正說得高興時候,忽見巡捕官送進一個洋文電報來,說是膠州打來的。

    胡大人一聽,不覺心上陡然一驚,忙叫翻譯翻出,原來正是不準陶子堯退機器,并叫山東官場再賠四萬銀子的那個電報。

    胡大人看過,登時吓得面孔如白紙一般。

    歇了半天,才說道:"我想不到我的運氣就怎們壞!我走到那裡,外國人跟到我那裡!總算做了半年揚州運司,八個月的湖北臬司①,算沒有同他來往,省得多少氣惱,就是在藩司任上也好。

    怎幺一署巡撫,他就跟着屁股趕來!偏偏是今天接印,他今天就同我倒蛋,叫我一天安穩日子都不能過!真正不知道是我那一門的七世仇寇,八世冤家!照這樣的官,真正我一天也不要做了!"一面說,一面咳聲歎氣不止。

     ①王命旗牌:清政府把寫有"令"字的藍旗和圓牌,授給督、撫、提、鎮,代表王命,可以立即處決囚犯。

     ①臬司:指按察司,主管刑名案件。

     署藩台勸道:"陶某人辦機器的事情也長遠了。

    "其時,洋務局的老總,就是陶子堯的姊夫也正在座,署藩台便道:"某翁,陶某人是你令親,還是你打個電報給他,叫他把事情早點弄好回來,免得大人操心。

    "陶子堯的姊夫道:"當初我早曉得他不能辦事,果然鬧的不好。

    當初原是他上條陳,前院忽然賞識起來,就派他這個差使。

    真真年輕不能辦事!"胡大人道:"你也不必埋怨他,這都是我兄弟命裡所招。

    兄弟自從縣令起家,直到如今,為了洋人,不知道害我化了多少冤枉錢,叫我走了多少冤枉路,吃了多少苦頭!我走到東,他跟到東,我走到西,他跟到西,真正是我命裡所招。

    看來這把椅子又要叫我坐不長遠了!"他正說得傷心,忽見巡捕官又拿着一個電的來回,說外務中來的電報,胡大人這一驚更非同小可!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