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急張羅州官接巡撫 少訓練副将降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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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蔣福走進帳房探聽消息,侄少爺無法,隻得同他說道:"你的錢,老爺說過,一個不少的,但是總得再過幾天才能還你。

    好在你的家眷也同了來,今日說走,今日也未必動得身。

    等你動身的時候,自然是還你的。

    "這位侄少爺總算得能言會道,不肯把叔子的話直言回複蔣福,原是免得淘氣的意思。

    然而那一種吞吞吐吐的情形,已被蔣福看透,聽罷之後,不禁鼻子管裡哼哼冷笑了兩聲,說:"這算甚幺話!要人走,錢不還人家,這個理信倒少有。

    現在也不必說别的,我們同到府裡評評這個理去。

    "侄少爺連忙勸他說:"你放心罷,你這錢斷斷不會少你的。

    "蔣福道:"有本事隻管少,我也不怕!"說着,自己去了。

     原來這蔣福同廣信府的一個稿案門上,又是同鄉,又是親家,兩人又極其要好。

    這個稿案門又是府大人第一個紅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蔣福從帳房裡下來,便一直上府,找到他親家,說老王不還他錢,他要先到府裡上控,求親家好歹拉一把。

    他親家聽了,自然是拍胸脯,一力承當,把他歡喜的了不得。

    當天稿案門就回了本府,說縣裡這位王大老爺怎幺不好,怎幺不好。

    虧得這位本府,自從王夢梅到任以來,為他會巴結,心裡還同他說得來,就說:"這事情鬧了出來,面子上不好看,還是不叫他上控的好。

    "就同刑名①老夫子商量。

    刑名道:"太尊的話是極。

    晚生即刻就找了他來,開導開導他,叫他不要辜負了太尊的美意。

    "知府說:"如此很好。

    "刑名便叫自己的二爺拿了名片到縣裡,請王大老爺便衣過來,有公事面談。

    去不多時,果見王夢梅來了。

    走進書房,作揖歸坐,說了幾句閑話。

    刑名老夫子便提到剛才太尊的意思,說:"太尊說的,彼此要好,不要弄出笑話來,隻要夢翁把用他的錢給了他,其餘無憑無據的事,也斷不能容他放肆。

    "便把蔣福要告他的話說了一遍。

     ①刑名:官名,主事刑事判牍的幕僚,叫刑名師爺。

     王夢梅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心上想,此事他既曉得,須瞞他不得,便把蔣福如何可惡,也說了一遍:"現在已經三天沒有人來交錢糧。

    兄弟心上恨不過,所以雖然有錢,也要叫他難過兩天再給他,并沒有吃沒他的意思。

    至于蔣福說要上控兄弟的話,同城耳目衆多,府憲又是精明不過的,況且又蒙你老夫子拿兄弟當做人,兄弟即使有點不好,難道能夠瞞過府憲?不要說對不住府憲,連你老夫子也對不住。

    "刑名道:"這些話誰有工夫去聽他,我不過當作閑話談談罷了。

    隻要老哥早給他一天錢,早叫他滾蛋一天,大家耳根清楚,不結了嗎。

    "王夢梅又把臉一紅,道:"這蔣福原是一個朋友薦來的,說他如何可靠。

    來了不到三天,就拿了一筆錢,是三千塊,叫兄弟替他放,兄弟就是沒錢用,也不至于用他們的錢。

    "刑名道:"是呀。

    "王夢梅道:"我想他們不過貪圖幾個利錢,所以就留下他的,替他放在莊上是有的。

    "刑名道:"不管他是存是放,你隻要提還他就是了。

    " 王夢梅又楞了一會,道:"說到如此,兄弟無不遵命。

    明天兄弟便把三千塊劃過來,放在老夫子這裡。

    兄弟那裡,總要查過他沒有弊病,才能放他滾蛋。

    "王夢梅的話,不過是借此收場的意思。

    刑名亦看出來,便說:"很好,就是如此辦。

    果然有弊病,我還要告訴太尊,重重的辦他一辦。

    "說完,王夢梅辭去。

    次日上府,果然帶到一張三千塊錢月底期的莊票。

    刑名收了下來,便問:"你從前出過憑據給蔣福沒有?"王夢梅說:"折子是有一個。

    "刑名道:"今天我先出張收條給你,明天你拿着來換折子便了。

    "一樁事情,總算府大人從中轉圜,蔣福未曾再敢多要,王夢梅也未曾出醜。

    到了年底,倒是那刑名仗着此事出了把力。

    寫封信來問王夢梅借五百銀子過年,王夢梅應酬了他二百兩,才把這事過去。

    此是後話不題。

     有話便長,無話便短。

    且說三荷包自從和他哥講和之後,但九江府一注賣買,他自己就弄到幾百兩,連着前前後後經手的多了,少說有萬把銀子在荷包裡了。

    那時候正值山西水旱,開辦赈捐,三荷包到處拉攏,叫人捐官,他自己好賺扣頭。

    他身上原有一個州同①,就此加捐一個知州,又捐了一個十成花樣,歸部铨選。

    可巧他運氣好,掣簽②掣得第一。

    此時他哥大荷包已經回任,他便把帳房銀錢交代清楚,立刻進京投供候選。

    第二個月,山東莒州知州出缺,輪到他頂選,就此選了出來。

     ①州同:知州的輔佐官。

     ②掣簽:抽簽,以此法來決定外省官員的任用。

     不過這缺苦點。

    他便把荷包裡的錢掏了出來,托人走門子,化上二千兩,拜了一位軍機大人做老師。

    這天是手本夾着銀票一塊兒進去的。

    等了好半天,軍機大人傳見。

    他進去磕了三個頭,那軍機大人隻還了半個揖,讓他坐下,隻問得兩句:"你幾時來的?"三荷包回過,又問:"幾時走?"三荷包回:"耽擱三四天就走。

    "說完了兩句話,那軍機大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