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帥克當了盧卡施中尉的馬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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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的好運交了沒多久,殘酷的命運就把他跟神甫的友情割斷了。

    盡管在這以前,神甫的為人使人覺得很可親,但是這時候他胡搞的一件事卻把他可親的地方弄得一掃而光。

      神甫把帥克賣給了盧卡施中尉,或者更确切些說,他在玩紙牌時,把帥克當賭注輸掉了,情形正像從前俄羅斯對待農奴一樣。

    事情發生得出入意料之外。

    盧卡施請了回客,他們玩起撲克來。

      神甫一個勁兒地輸,最後他說:  “拿我的馬弁做抵押,你可以借給我多少錢?他是個天字第一号的白癡,的确與衆不同。

    我敢打賭你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馬弁。

    ”  “那麼我借給你一百克郎,”盧卡施中尉說。

    “如果款子到後天不能歸還,你那件寶貝可就算我的了。

    我目前的馬弁糟透啦。

    他整天耷拉着臉子,老是不斷地寫家信;這還不夠,他摸到什麼就偷什麼。

    我曾經痛揍了他一頓,可是絲毫也沒用。

    我一看見他就敲他的腦袋,他還是一點兒也不改。

    我把他的門牙敲掉了幾顆,仍然治不了這家夥。

    ”  “那麼,好,一言為定,”神甫滿不在乎地說。

    “後天還不上你一百克郎,帥克就歸你啦。

    ”  他把一百克郎輸光了,酸着心回家去。

    他知道在規定的期限以内絕對沒有可能湊足那一百克郎,實際上他已經卑鄙無恥地把帥克賣掉了。

      “其實,當初我要是說兩百克郎也一樣,”他自己嘟囔着,但是當他換電車的時際,一般自責的感觸不禁油然而生。

      “這件事我幹得真不地道,”他沉思着,一面拉着門鈴。

    “要命我也不知道怎麼正眼去面對他呀,該死的!”  “親愛的帥克,”他走進門來說。

    “一件很不平常的事發生了。

    我的牌運晦氣到了家。

    我把身上什麼都輸得精光。

    ”  沉吟了一下,他接着說:  “搞到最後,我把你也給輸掉了。

    我拿你當抵押,借了一百克郎。

    如果後天我還不上,你就不再是我的人,就歸盧卡施中尉啦。

    我實在很抱歉。

    ”  “我有一百克郎,我可以借給您,”帥克說。

      “快拿來,”神甫說,精神抖擻起來。

    “我馬上就給盧卡施送去。

    我真不願意跟你分手。

    ”  盧卡施看見神甫回來,很是驚訝。

      “我來還你那筆債來了,咱們再壓它一注,”神甫說,很神氣地向四周凝視着。

      “輸赢加倍!”輪到神甫時,他說。

      賭到第二輪,他又孤注一擲了。

      “二十點算赢,”坐莊的說。

      “我通共十九點,”神甫垂頭喪氣地說,一面他把帥克交給他來從新的奴役下贖身的那一百克郎鈔票中間最後的四十克郎又輸掉了。

      歸途,神甫斷定這下子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再沒什麼可挽救帥克的了,他命裡注定得替盧卡施中尉當馬弁。

      帥克把他讓進來以後,神甫對帥克說:  “帥克,沒辦法。

    什麼人也不能違背他自己的命運。

    我把你和你的一百克郎全輸掉了。

    我盡到了人力,但是天定勝人。

    命運把你送到盧卡施中尉的魔掌裡,我們分别的時辰到了。

    ”  “莊家赢了很多嗎?”帥克自由自在地問,随着他又做了點淡甜酒。

    喝到臨了,帥克深夜裡很吃力地把他打發上床去的時候,神甫淌下了淚,嗚咽着說:  “夥計,我出賣了你,沒皮沒臉地把你給出賣啦。

    你狠狠罵我一頓,揍我幾下吧!我都該承受。

    随你怎麼辦。

    我不敢正眼看你。

    你捶我、咬我,把我粉碎了吧!那是我應該受的。

    你知道我是什麼嗎?”  神甫把那沾滿淚痕的臉埋在枕頭上,用輕柔的聲音咕哝着:“我是個十足的壞蛋!”于是,他就熟熟地睡去了。

      第二天,神甫躲閃着帥克的眼光,大清早就出去了,到夜晚才回來,帶來一個胖胖的步兵。

      “帥克,”他說,仍然避開帥克的眼光;“告訴他東西都放在哪兒,他好摸得着門兒。

    教教他怎麼做淡甜酒。

    明兒一清早你就到盧卡施中尉那裡去報到。

    ”  因此,第二天早晨盧卡施中尉就初次看到了帥克那坦率、誠實的臉龐。

    帥克說:  “報告長官,我就是神甫玩紙牌賭輸了的那個帥克。

    ”{{二}}  軍官們使用傳令兵是古已有之的。

    似乎亞曆山大大帝就用過馬弁,我很奇怪從來還沒人寫過一部馬弁史。

    如果寫出來,其中一定會包括一段描寫在吐利都的包圍戰中阿爾瑪威爾公爵弗南杜⑴沒有加鹽就把他的馬弁吃掉的事。

    公爵自己在他的“回憶錄”裡就描寫過這段經過,并且說,他的馬弁的肉很鮮嫩,雖然筋多了些,那味道是介乎雞肉與驢肉之間的。

      這一代的馬弁中間,很少人克己到肯于讓他們的主人不加鹽就把自己吃掉啦。

    甚至有這種事情發生過:軍官們在跟現代的傳令兵作殊死鬥的時候,得使用一切想得出的手段來維護他們的權威。

    一九一二年就有一個上尉在格拉茲受審訊,為了他把他的馬弁活活踢死了,可是後來他被釋放了,因為他前後才隻幹過兩回。

    {{三}}  金德立奇·盧卡施中尉是風雨飄搖的奧地利王國正規軍的一名典型的軍官。

    軍官幹部學校把他訓練成一種兩栖動物。

    在大庭廣衆之下,他嘴裡說的是德國話,筆下寫的也是德文,但是他讀的卻是捷克文的書;可是每當他給一批純粹是捷克籍的自願參軍的軍官們講課的時候,他就用一種體己的口吻對他們說:  “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個捷克人。

    人家知道也沒關系,可是幹麼叫人家知道呢!”  他把捷克的國籍看成是一種秘密組織,自己離得越遠越好。

    除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