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二十六回 作孽衆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

關燈
面大皮鼓也都沒了! 麻從吾發恨,咬得牙關剌剌價響,發咒要處置他師徒兩個。

    過了兩日,寫了一張呈子,呈為拐盜事,稱說:“在張仙廟讀書,因托道人楊玄擇并賊徒淩沖霄看守書房,供伊飯食一年有餘。

    今月十八日,因生會課他出,玄擇率徒将生鋪陳衣服、古董玩器、名畫手卷、書籍琴劍,盜拐無蹤。

    伏乞尊師差人嚴緝追償。

    ”上呈赴繡江縣遞準,差了兩個應捕,四下捉拿。

    倒是那兩個差人有些見識,說:“這個麻相公是有名沒德行的個人,啃和尚吃道士的,他有甚麼鋪陳衣服叫道士偷去?這樣瞎頭子的營生,那裡去與他緝捕?”丢在一邊。

     麻從吾見兩個差人不去拿那道士,一日跟了投文又上去禀那縣官道:“生員所失的東西,不下千金,都是可舍得過的?若不急急追捕,隻恐怕把許多藏書名畫失落無存,不為小可。

    兩個差人受了那兩個道士的重賄,不肯拿他見官。

    ”縣官拔了一枝簽,即拘原差回話。

    拿了兩個差人來到,禀說:“他說失了許多東西,叫他開個失單,他又抵死的不肯開。

    沒些釁隙,那裡去與他緝訪?”縣官說:“你就當面開出單來,好叫他四處し謾!甭榇遊崮昧艘恢Ρ剩鋪了一張紙,想了半日,寫道: 藍布褥子一件,藍布棉被一床,席枕頭二個,藍布道袍二件,白布 裙二腰,青布夾襖二件,青布夾褲一腰,藍布單褲一腰,氈襪二雙,新 舊鞋數雙,唐巾二頂,錫香案五件,錫壺一把,錫酒壺二把,錫燈台一 個,鐵鍋一口,鐵鏊鐵勺各一把,磁器一百餘件,神像大小二十餘軸, 《竈經》一部,《三官經》一部,劍一口,鐵磬一個,鼓一面,笙一攢, 雲鑼一架。

     縣官把單前後看了一遍,咄的喝了一聲:“怎麼你失去的都是道士的物件!可惡,趕出去!原差拿原票來銷了!”他又禀道:“這有個原故,容生員再禀:這張仙廟生員因在裡面讀書,托那兩個道人在那裡替我管書房,所以替他制辦了這許多的衣物。

    他如今都拐得去了,怎是失得道士的東西?”縣官道:“看來這是你在廟裡作踐,累得兩個道士住不得,逃了。

    ”取票上來,批了“原告自拘”四個字。

    “你自己去拿那兩個道士來審,拿不來,行學三日一比;審虛了,候歲考時開送‘行劣’!” 這是他的一端。

    他凡百幹出來的事都與這大同小異,不甚相遠。

    後來歇了兩年,鑽幹了教官,歲考發落,頭一個舉了德行。

    詫異得那合學生員,街上的百姓,通國的鄉紳,面面相觑,當做件異聞傳說! 這個妖物不曾殄滅得他去,又添出一個更希奇更作惡的一個秀才,叫是嚴列星,行狀多端,說不盡這許多,也隻姑舉他一事:拿出那哄、賴、騙、詐四件本事,弄得人家幾畝種地,他卻自己一些不動工本,耕鋤耩割,子種牛糧,都是揀那幾家軟弱的鄰舍與他做佃戶。

    他卻象種公田的一般,那些人家必定要等公事畢了,然後敢治私事。

    若是該雨不雨,該晴不晴,或是甚麼蝗蟲生發,他走去那莊頭上一座土地廟裡,指了土地的臉,無般不識的罵到。

    再不就拿一張弓,挾了幾枝箭,常常把那土地射一頓,射得那土地的身上七孔八穿的箭眼! 看官試想:一個神聖,原是塑在那裡儆惕那些頑梗的兇民,說是你就逃了官法,絕乎逃不過那神靈。

    他如今連一個神靈都不歇的罵,時常的使箭射他,還有得甚麼忌憚?一座關聖帝君,他雖不照那土地去作踐,也便有十分的侮慢。

     再其次,就是人家的管家娘子、管家、覓漢、短工這四樣人。

    那管家娘子在那大人家揀那頭一分好菜好肉吃在自己肚裡,揀第二分留與自己的孩子老公,背了家主,烙火燒、捍油餅、蒸湯面、包扁食,大家吃那梯己,這不過叫是為嘴。

    雖是那主人家黑汗白流掙了來,自己掂斤播兩的不舍得用,你卻這樣撒潑,也叫是罪過。

    這還不甚第一傷天害理。

    除大家吃了,還要成群合夥瞞了主人成鬥成石的偷将出去賣銅錢,換酒食!你自己吃了不算,偷了不算,若在廚竈上把那東西愛惜一愛惜,這不也還免得些罪孽?卻又大大的鋪騰,本等下三升米就夠了,卻下上四五升;恐怕便宜了主人家,多多的下上米,少少的使上水,做得那粥就如幹飯一般!做水飯分明是把米煮得略爛些兒好吃,又怕替主人省了,把那米剛在滾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