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圖富貴弄假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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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王親大府門。

     啊唷,不錯呀!我家南金次女倒是可以冒名的。

    況且侯家說小姐的面貌竟是相同孟千金一般。

     如此言來亦可商,其家之事亦知詳。

    冒名到得京都内,我女兒,就嫁東平忠孝王。

    隻說麗君求借宿,曾為師傅教諸郎。

    後來說破裙钗女,遂繼螟蛉在内房。

    上谕到滇難隐昧,故而進獻帝王邦。

    這般幾句言和語,正大光明有甚妨?忠孝王爺真顯貴,就在我,項家門内作東床。

    那時祝華為通判,也可以,步步高升借彼光。

    細思起來充得去,回家快與女商量。

    項翁主意安排定,帶轉青驢急更忙。

    一到門前人接着,自家飛步繞廳廊。

     話說項寶叙存了冒名的主意,一到家中,就走到小姐房内來。

     隻見面容脈脈然,托腮側坐綠窗前。

    兩名侍女東西立,獻茗添香書正閑。

    一見父來忙起接,輕籠斂袖半移蓮。

    項翁坐下殷勤說,與你商量密事端。

    我想嬌兒年已長,消停不久要成全。

    兩年過去何須守,也算心中大願完。

    今有巧逢機會在,共兒一講若是言。

     啊,嬌兒,有一位玉葉金枝貴人,你要嫁他不要? 南金見語動芳心,粉面微紅問一聲。

    父有所商須直講,金枝玉葉是何人?項翁大喜慌忙述,始末根由細表明。

    連叫女兒如肯去,目今就得嫁王親。

     啊女兒,那孟家的事情,你已是知道的了,怎麼問,怎麼答。

    再有不知的,盤诘盤诘侯五的媳婦兒,就明白了。

    如問我,隻說三年前有個少年帶着一個書童,到我家來投宿。

    問他做什麼的,回說家下苦寒,托人薦館。

    我就留他教兒子念書。

    後來孩兒們看出形迹,每每七言八語。

    我去盤問起來,才吐出風聲,承認了是孟家小姐,那時候就叫她改了女裝,當作螟蛉繼女。

    今聞上谕到來,所以收留送到。

     這般話說更何疑,必送轎兒上帝京。

    千歲夫人非小可,一生富貴與天齊。

    南金見說芳心動,素袖雙籠立起軀。

     啊,爹爹,這等說來,送女兒去冒名也還容易。

     侯家曾說我容形,與那位,孟府千金像一般。

    貌即同時充得去,隻惟缺少婢榮蘭。

    南金方始言于此,忽見那,五嫂飛跑進裡邊。

     話說侯五嫂在窗外聽得明白,如飛似地跑進房來道:小姐小姐,你若充了孟千金,真正像得權的了。

    項南金笑着道:侯家,我真個像麼?五嫂說:像!像!員外皺眉道:怎麼處?可惜了沒有榮蘭。

    侯五嫂看定一個女鬟,亂叫道:哪哪哪,老太爺,這裡秋素姐充不得麼?正有些像榮蘭的。

    項員外連聲道好,又囑咐秋素許多說話。

     回身扯住女兒言,快快梳妝去見官。

    我去叫人相備轎,為父的,送兒就入縣衙間。

    南金見說微微笑,手搭香幾叫父親。

     呀,爹爹說得好笑,即叫女兒冒了孟家小姐,豈肯輕易到公堂? 父親你自到官衙,禀報了,孟府千金在我家。

    知縣必然親至此,那時候,孩兒廳上見于他。

    官門體統須當要,哪有個,擡到昆明縣裡衙?小姐言完笑微微,項翁鼓掌大聲誇。

     啊唷,不錯呀!這就是個大家小姐的行為了。

    我就去禀報,你快些打扮起來。

     員外如飛出繡房,南金坐下自思量。

    奴家雖欲守三年,少不得,總要他處另适郎。

    再若重婚愚俗子,何如此日嫁親王。

    榮華富貴多休表,這一個千歲夫人就異常。

     咳!我們這等人家,也不過嫁個豪富罷了,哪裡還想到這些好處呀? 今日充将孟麗君,真稱平地步青雲。

    到都如若更無變,就共皇親結好姻。

    員外女兒通判妹,竟為千歲一夫人。

    那時可謂光輝矣,比嫁羅家強萬分。

     咳!隻是冒孟千金的芳名,又僭了孟千金的大位,心内倒有些過意不去。

     南金小姐為嗟籲,即便擡身換件衣。

    月白布衫玄色罩,紫羅裙子帶雙飛。

    一邊重照菱花鏡,看了芳容也自奇。

     咳!真正怪事,奴怎麼像起孟小姐來? 難道真容竟一般,她可無福我多緣。

    冒名奪卻夫人位,輾轉思來實不安。

    小姐于時房内坐,相同五嫂共言談。

     話說項南金坐在房内面,向侯五嫂問明了孟家多少人口,并一個個的面貌。

    侯五嫂初時尚不肯說,南金拔下一枝嵌寶珠钗與她,方才一一實講。

    正言間,那些姨娘們也知風來問,亂哄哄鬧成一處。

     不說南金說項翁,飛騎親到縣衙中。

    忙似箭,急如風,見了琴堂訴始終。

    知縣安爺心大悅,一聲命下不從容。

     啊,外廂看轎,待本縣親自去請見孟家小姐。

     階前答應喊聲高,知縣擡身就着袍。

    坐上一乘銀頂轎,大排執事走滔滔。

    青傘罩,彩旗飄,兩面銅鑼開道敲。

    來往之人各駭異,交頭接耳語還瞧。

    項翁員外多高興,打三鞭,随着琴堂放馬跑。

     話說安知縣一到項家廳前下轎,項寶叙忙請安爺坐下,自己入内來見女兒。

     半晌忙忙出外雲,孟家小姐已臨廳。

    昆明知縣躬身立,隻見屏門閃玉人。

    金線壓邊玄色襖,翠绮垂帶紫羅裙。

    嬌滴滴,兩腮紅泛桃花色;細彎彎,二眉青分柳葉痕。

    雅麗端莊兼緩款,看來正是大家人。

    後随一個青衣婢,目秀眉青已長成。

    約略年華将二九,身材雄壯不輕盈。

    琴堂觀罷忙施禮,那小姐,雙袖微籠答禮深。

    見畢齊齊歸了座,安爺啟口孟千金。

    如何許久無音信?怎樣多時在項門?女扮男裝攜一婢,榮蘭她在哪方存?安爺恐有其中假,故此的,拔樹搜根要問明。

    哪曉南金知得細,了無慌促了無驚。

    花容佯作凄涼色,燕語虛為慘切聲。

    問一句時回十句,說得來,咬釘嚼鐵萬分真。

    又将玉手拉秋素,道是榮蘭婢一名。

    知縣安爺心大悅,深深欠體叫千金。

     啊唷,好極了,小縣立刻詳聞上憲,備轎馬送貴千金明日起身便了。

    南金道:多謝縣尊。

    安爺道:小姐說哪裡話來?昆明縣當得伺候。

     安爺道罷整烏紗,相别千金要回衙。

    員外項翁真快活,又驚又喜面添花。

    慌忙垂手當先道,望老爺,多叫婦人多叫車。

    有點裝奁陪小姐,要行攜帶進京華。

    昆明縣令稱知道,上轎鳴鑼出項家。

    員外送将離了舍,回身來看女嬌娃。

     話說項寶叙轉身入内,隻見衆姨娘都來看南金問話。

    侯五嫂亂叫道:老太爺,我夫妻是跟着小姐去的。

    員外道:這個自然,我還要跟送哩。

    于是項家十分忙亂,把前時預備的妝奁,一件件收拾起來。

    那些桌椅之類是攜帶不得的,隻把金銀器皿,首飾衣裳,裝載了廿四個箱子。

    這項南金也曾讀過書史,無非能詩而不精。

    當下因恐到京時要考驗方學起來,便于應對。

    就收拾了一包袱的古詩書史,整備在途中轎内記覽記覽。

     是晚諸姨設酒筵,餞行員外女婵娟。

    紛紛打點多停當,隻等來朝要出滇。

    按下南金家内事,且提縣主署中緣。

    難緩款,不遲延,立刻詳聞督撫前。

     話說昆明縣詳聞了上司,那雲南的總督撫院立刻點了二十名精壯排軍,并着該縣整備轎馬,護送千歲夫人入京。

     昆明知縣好匆忙,一到黎明便坐堂。

    先發五車臨項宅,又帶了,排軍二十送紅裝。

    自家坐轎門前候,整備着,千歲夫人上帝邦。

    項氏南金梳洗畢,渾身打扮作新妝。

    錦裝繡裹離香閣,翠繞珠圍到内堂。

    别了諸姨和弟妹,登軒立刻出門牆。

    昆明知縣垂袍袖,搶步當先把禮行。

     啊,千歲夫人!小縣安朝爵侯送。

    呀,有勞台駕,請縣尊回衙。

     知縣躬身退步行,排軍二十護夫人。

    霎時擡起紗圍轎,凜凜威風動了身。

    員外項翁貪富貴,不辭萬裡赴帝京。

    将帶侯五雙夫婦,還有那,假冒榮蘭婢一名。

    行李五車跟在後,滔滔直上帝皇城。

    南金小姐多歡悅,轎内觀書記覽勤。

    看幾篇來翻幾頁,自家分解自家評。

    沿途山水為題目,也做了,數首新詩覺道精。

    一路風光言不盡,逢州過縣有官迎。

    朝朝公館皆完備,處處人夫總現成。

    千歲夫人非小可,打得是,皇親府上大宮燈。

    南金真是心中喜,坐在那,寶轎之間隻學文。

    弄月吟花多得意,題山詠水大開襟。

    雲南萬裡途程遠,日落雞鳴曉夜 行。

    漫題這邊虛小姐,且題那處假千金。

    飄雲正月去京都,立意天天趕旱程。

    隻見那,時值初春動物華。

    各到處,麗閣佳人醉杏花。

    見幾處,繞屋小溪春小漲;見幾處,依山香徑夕陽斜。

    飄雲一路雖風顯,憂思相交意似麻。

    愁的是,真正麗君重出世。

    怕的是,冒名女子退回家。

    沿途好景無心看,萬慮千憂亦歎嗟。

    時值孟春交廿二,一行轎馬到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