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福是可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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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從自己的技能的适用中獲得滿足,而不是要求全世界的贊譽就行。

    我曾經認識一位少年時雙腿便殘廢的男子,在後來的漫長歲月裡,他非常甯靜、幸福。

    他之所以會有這麼幸福,是因為他創作了一部長達五卷的關于玫瑰花枯萎病的專著。

    在我眼裡,他是這方面的第一流專家。

    我無緣結識一大批貝殼學家,但是從認識他們的人那兒,我知道研究貝殼确實給那些樂此不疲的人帶來了幸福。

    我還認識一位世界上最優秀的排字工,他是所有那些有志于創新字體的人的榜樣。

    但是,那些有聲望的人對他的尊重所給予他的快樂,遠不及他運用自己的技巧時獲得的真正的快樂——這一快樂與優秀的舞蹈家從跳舞之中獲得的快樂大體相當。

    我也認識另外一些排字能手,他們能排數學字體,景教手稿,楔形文字,或任何冷僻和困難的文稿。

    我并沒有去專門研究和考察這些人的私生活是否幸福,但我相信,在工作時間裡,他們建設性的本能是得到了充分的滿足的。

     人們習慣于認為,在我們的機器時代,技術性工作所提供的快樂比過去的手工時代更少了。

    我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

    确實,今天,技術工人從事着與吸引着中世紀行會的活動迎然不同的工作,但是在機器經濟中,他仍然具有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地位。

    那些制造科學儀器和精密機器的人,那些設計師,那些飛機工程師,司機以及其他許多人,從事的仍然是一種幾乎可以讓技能得到無限發展的職業。

    就我以往的觀察,在相對落後的地區,農業工人和農民并不如汽車或火車司機幸福,在自己土地上耕作的農民,時而犁地,時而播種,時而收獲,這種工作确實豐富多彩,但這得看老天爺的險色行事,而且這些農民也确信這一點。

    但是,對于制造現代機械的人來說,他能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他能感到人類是自然的主人,而不是奴隸。

    當然,對于那些僅僅看管機器的人來說,這種工作是極端乏味的,因為他們機械地重複着同樣的操作,很少有變化。

    而且工作越乏味,他們就越有可能讓機器來操縱。

    機器生産的最終目的——我們的确遠未達到這一階段——在于建成這樣一種體制:機器從事一切乏味的工作,人類則從事變化多端和創造性的工作。

    在這樣的世界上,比起農業時代來說,工作将變得不再乏味,不再令人壓抑。

    在開始從事農業的時候,人類便習慣于枯燥無味的生活,以便擺脫饑餓的威脅。

    當人們依靠狩獵能獲得食物的時候,工作便成了一種樂趣。

    關于這一點,人們不難從富人們仍以這些祖先的職業為樂事的現象中找到證明。

    但是,自從引入了農業生産方式以後,人類便進入了毫無生趣,憂郁沉悶和瘋狂愚蠢的漫長時期,直到今天,我們才憑借機器的有益的操作得到了解放,感傷主義者當然可以大談什麼與泥土的親密關系,哈代筆下的世故農民的老辣智慧等,但是每個鄉村青年的願望之一,便是要擺脫甘心忍受風雨旱澇的奴役、寂寞長夜的境地。

    他們到城裡找活幹,因為工廠和電影院裡的氣氛是實在的,親切的。

    一般人的幸福的基本成分,包含着友誼與合作,人們能從工業中,而不是農業中更多地得到它們。

     對于大多數的人來說,對事業信仰是幸福的源泉之一。

    我并不僅僅隻考慮革命家,社會主義者,民族主義者,以及其他的受壓迫國家中的諸如此類的人,我還考慮到了許多更為卑微的信仰。

    我認識的那些相信英格蘭是十個失傳部落的後裔的人,幾乎總是幸福的,而那些相信英格蘭隻是埃弗雷姆和馬納塞部落①的人,也會感到同樣地幸福。

    可是,我并不希望讀者對此産生信仰,因為我不會去鼓吹任何對于我來說是基于虛假信仰之上的幸福,出于同樣原因,我也不會去慫恿讀者相信,人應該僅僅依靠喜好生活,雖然在我看來,這一信仰總能給人帶來美滿的幸福,但是要想發現一些并不是異想天開的事情也是容易的,并且那些對此事真正感興趣的人們,則在閑暇時光也擁有了一種滿足,立足以排解人生空虛的感受。

     與獻身平凡事業相近的是沉溺于某一愛好,在活着的最傑出的數學家當中,有一位将他的時間平均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用于數學,一部分緻力于集郵。

    我想當他在前一部分中沒有取得進展時,後一部分也許就能夠起到一種安慰作用。

    當然,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