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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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

    此刻,巴爾似乎很有靈感,雖然轉到了古人葬禮習俗的談話,不能被看作是令人興奮的話題。

    當特迪在一場争論中被駁得啞口無言時,喬得意得臉上放着光彩。

     她看着爸爸神情專注的臉,心裡想到:“要是他每天都有我的教授這樣的談友,該會多快樂啊!”最後一點,巴爾先生穿着一件新的黑色西服,這使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像個紳士。

    他濃密的頭發剪了,梳理得很整齊,可是保持不了太久,因為他一激動起來,便像往常一樣,把它們弄得蓬亂不堪。

    比起平整的頭發,喬更喜歡他的頭發亂豎着,因為她認為那樣使他漂亮的額頭帶上了朱庇特似的風味。

    可憐的喬,她是怎樣贊美着那個其貌不揚的人啊!她坐在那兒,那樣默默地織着襪子,同時什麼也沒逃脫她的眼睛,她甚至注意到巴爾先生潔淨的袖口上有着金光閃閃的扣子。

     “親愛的老兄!他即便是去求婚,也不可能比這更仔細地裝扮自己了,”喬心裡想着。

    這句話突然使她心中一動,她的臉陡然紅了起來,隻好将線團丢下,彎腰去揀,借機遮蔽一下紅紅的臉。

     然而,這個動作并沒有像她預期的那樣成功,因為,用比喻的說法,教授正在為葬禮火堆添火,這時他放下了火把,躬身去撿那小藍線團。

    當然,他們兩人的頭猛地撞到了一起,撞得眼冒金星,兩個人紅着臉直起身來,都沒有拾到線團。

    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坐位,心裡後悔不該離座。

     沒有誰意識到夜已深了,罕娜早就高明地轉移了孩子,他們打着盹,就像兩朵粉紅的罂栗花,勞倫斯先生回家休息了。

     剩下的人圍爐而坐,不停地談着,完全不顧時間的流逝。

    後來,梅格母性的頭裡産生了堅定的信念:黛西肯定摔到床下去了,德米想必在研究着火柴的結構,睡衣定是被燃着了。

    于是她動身回家了。

     “讓我們來唱歌吧,就像以前那樣,因為我們又聚到一起,”喬說。

    她覺得隻有引吭高歌才能盡情而又穩妥地宣洩心中的激情。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到了,可是沒有誰感到喬的話缺少考慮、不真實,因為貝思似乎還在他們中間,無形而又無時不在。

    她比以前更可愛。

    愛使家庭堅不可摧,死亡也不能将起拆散。

    那張小椅子放在老地方,小籃子還放在慣常的架子上,籃子裡裝着她沒完成的針線活,那張心愛的鋼琴沒有移動地方,現在很少有人去碰它。

    貝思安詳的笑臉就在鋼琴上方,像以前那樣,俯視着他們,仿佛在說:“快樂吧,我就在這裡。

    ”“彈點什麼吧,艾美,讓大家聽聽你有了多大的長進,”勞裡說。

    他對他有出息的學生滿懷自豪,這情有可原。

     可是艾美熱淚盈眶了,她轉動着那張褪了色的琴凳,低聲說:“今晚不彈了,親愛的,今晚我不能炫耀。

    ”然而,她确實露了一手,這一手比才華或彈藝更好,她唱起了貝思常唱的歌來。

    聲音裡充滿柔情,這是最好的老師也教不出來的。

    任何其他的靈感都不能賦予她更美更甜的震撼力量。

    它打動了聽者的心弦。

    屋子裡非常安靜,唱到貝思最喜歡的聖歌中最後一句時,那清亮的歌聲突然卡住了,很難說——人世間沒有天堂治愈不了的痛苦,艾美靠在站在身後的丈夫身上,她感到沒有貝思的親吻,她回家受到的歡迎便不完美。

     “好了,我們以米娘之歌結束吧,巴爾先生會唱,”沒等艾美的停頓使人難受起來,喬趕緊說。

    巴爾先生喜悅地清清嗓子,哼了一聲。

    他走到喬站着的角落說——“你和我一起唱,好嗎?我們倆配合非常好。

    ”順便說一句,這可是個可愛的謊話,因為,喬和蚱蜢一樣對音樂一竅不通。

    但是,即便教授提議唱整個一出歌劇,喬也會同意的。

    她顫聲唱了起來,喜悅中也不管是否合拍合調。

     這沒多大關系,巴爾先生像個真正的德國人那樣起勁地唱着,他唱得不錯。

    很快喬的聲音便降為輕柔的低哼了,這樣她便可以聽着那似乎專為她唱的圓潤的歌聲。

     你知道那個香橼盛開的國家嗎? 這是教授最喜歡的一句歌詞,因為"那個國家"對他來說,指的是德國,但是,現在他卻似乎帶着特别熱情的調子拖長了下面的歌調——那裡,哦,那裡,我願和你一起,哦,我親愛的,去吧。

     這深情的邀請使一個聽衆心中是那樣地激動着,她極想說她真的知道那個國家,隻要他願意,她随時欣然前往。

     歌唱得非常成功,演唱者得到很大的榮譽。

    可是,幾分鐘後,他瞪眼看着艾美戴上帽子,完全失了态;因為喬隻簡單地介紹她為"我妹妹"。

    從他進屋起,沒有誰叫她的新名字。

     後來他更加忘乎所以了,因為勞裡在告别時,以他最優雅的風度說道——“我和我妻子為見到你深感榮幸,先生。

    别忘了,我們随時歡迎你大駕光臨。

    ”于是,教授由衷地緻以謝意,滿懷喜悅而神采飛揚。

    勞裡認為教授是他見過的最令人愉快、易動感情的老兄。

     “我也該走了。

    不過親愛的太太,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會樂意再來的,因為城裡有點小事務,将讓我在這裡逗留幾天。

    ”他對馬奇太太說着話,眼睛卻看着喬。

    媽媽的聲音和女兒的眼色都真心誠意地表示同意。

    正如莫法特太太設想的那樣,馬奇太太并非不明白她的孩子們的心事。

     “我想那是個聰明人,”客人都離去了,馬奇先生站在爐邊地毯上溫和滿意地評論道。

     “我知道他是個好人,”馬奇太太一邊給鬧鐘上發條,一邊帶着顯而易見的贊許口氣補充道。

     “我料想你們會喜歡他的,”喬隻說了這一句,便溜開上床去了。

     她奇怪是什麼事務把巴爾先生帶到這個城來了,最後認定他被委派到某處就任某種非常體面的工作,隻是他太謙虛,不願提及此事。

    而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安全保險,無人看見了。

    這時,他看着一個嚴肅古闆年輕女士的像片。

    這女士頭發很厚,她似乎憂愁地凝視着未來。

    要是喬看到教授這時的神色,特别是當他關掉了煤氣燈,在黑暗中吻着像片時,她也許會把這事弄明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