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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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隻好說:“唉,就是的……這娃娃身體不好,從小也沒受過苦,現在回來要參加勞動,怕吃消不了。

    我想來想去,也沒個好辦法……”  “怎沒辦法?”玉亭盯着愁眉苦臉的書記,“我也一直替你想這事呢,最近倒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田福堂很感興趣地問。

      “讓潤生教書去!”  “教書?到哪裡去教呢?”田福堂立刻感到玉亭有點不着邊際了。

      “就在咱本村教!”  “本村?本村兩個教師,位置滿滿的,能增加進去人嗎?”“咱辦初中!”玉亭興奮地說,“隻要辦起了初中,不就得增加教師嗎?現在黨号召發展教育事業,提倡社隊辦初中。

    咱們村完全有條件搞這事!實際上,這也不難,隻要增加一個初中班就行了,村裡小學一年又畢業不了幾個娃娃!再說,公社教育專幹前幾年也給我提念讓咱們村辦初中班呢……”  田福堂聽玉亭這麼一說,倒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大膽的設想,覺得這裡面還真有些門道哩!他就說:“咦?你這主意倒還新鮮!玉亭,你再往下說!”  “另外,從政治路線方面說,咱們貧下中農應該占領教育陣地。

    可咱們村兩個教師,一個是地主家的兒媳婦姚淑芳;另外一個金成雖然是俊山的娃娃,但成份也是中農。

    咱們學校的教師,連一個貧下中農也沒有啊!這怎麼行呢?隻要從這方面把問題提出來,他隊裡的其他領導人也沒話可說!”  田福堂越聽越覺得玉亭說的有道理。

    他從箱蓋上的煙盒裡給玉亭拿了一根紙煙,然後手在頭皮上搔了半天,說:“也許這事能辦哩!但要開個會通過才行。

    ”  “咱們馬上就召開支部會讨論!”孫玉亭鼻子嘴裡煙霧大冒,性急地對書記建議。

      田福堂又搔了半天頭皮,才說:“玉亭,你是個精明人,應該想到,這事牽扯我潤生,因此我不能出面召開這會……能不能這樣,幹脆你來給咱出面!你是學校的貧管會主任嘛!你出面名正言順!隻要貧管會通過了,大隊支部沒理由反對!就是有人反對,那時我出來說話就主動了!”  “沒問題!我今晚上就召集貧管會開會,專門讨論這事!”田福堂馬上又補充說:“要辦初中,恐怕還得增加兩個教師。

    那就先考慮讓你哥家的少平去。

    潤生嘛,隻要大家同意,我也就不推辭,讓娃娃到學校去鍛煉上幾年!”“按文件規定,農村當教師也算勞動鍛煉,到時門外有工作和學習的機會,就能符合推薦條件了……”  “這我知道哩。

    ”田福堂說。

      孫玉亭從田福堂家出來後,已經快到吃午飯的時候。

    他也沒回家去,穿着那雙綴麻繩子的爛布鞋,絞着兩條腿匆忙地向後村頭他哥家走去。

      玉亭一路上很激動。

    他又一次感到自己在雙水村是個舉足輕重、有智有謀的人物。

    連田福堂都感到頭疼的問題,他孫玉亭三下五除二就迎刃而解了。

    不用說,福堂将因此而更會器重他的。

    不論是從政治上還是其它方面說,他想他當然是雙水村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将來福堂和俊山年紀大了,就看他帶領雙水村人民,繼續沿着毛主席的無産階級革命路線前進哩!  另外,他還高興的是,在村裡辦個初中班,他哥家的少平也能到學校去教書。

      作為村裡學校的貧管會主任,孫玉亭一直為貧下中農沒有占領這塊教育陣地而感到很痛心。

    金光明的老婆姚淑芳,一天穿戴得象個資産階級小姐,怎麼能教育好貧下中農的後代?隻是她屬于公派教師,他把這女人沒辦法。

    他前幾年曾跑到公社找教育專幹,讓他把姚淑芳調到外村去。

    但專幹不同意,說姚淑芳家在雙水村,生活和各方面都比較方便,又是一個教齡不短的老師,沒理由把人家調開。

    他也就再沒辦法了。

    另一個教師金成,仗着他爸是大隊副書記,本人又在學校負責,也常不把他孫玉亭放在眼裡。

    他知道,姚淑芳和金成雖然表面上尊重他這個貧管會主任,但心裡都瞧不起他。

    哼!我孫玉亭除過缺吃少穿外,什麼地方不如你們?共産黨員!貧農成份!怎?  孫玉亭一路走,一路莊嚴地想:雙水村資産階級把持教育陣地的曆史就要結束了。

    再說,潤生和少平不僅是貧下中農子弟,還是自家人,他這個貧管會主任就再不會象晁蓋一樣被架空了!  玉亭走得緊急,又用腦子,雖然天氣冷,但額頭上卻滲出了汗水。

      他上了他哥家的小土坡,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知道他哥一家人聽到這消息,一定會很感激他,而且也會另眼看待他了。

    哥!别以為玉亭光知道連累你們,吃你們一碗飯,抽你們幾袋煙。

    我在大事上給你們幫大忙哩!哥,你說你早年間供我念書,後來又給我娶了媳婦;可我也幫你娶了個不要财禮的兒媳婦嘛!現在我又把少平拉扯到學校去教書,這該把欠你的情補上了吧?  孫玉亭進了他哥家的門,看見除過他的老母親和大嫂外,其餘五個人都出山勞動還沒有回家來。

    他大嫂正在鍋竈上忙着做飯。

    老母親坐在一堆被褥裡,手裡拿些白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