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群公子花園賀喜 衆佳人繡閣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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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光陰甚快,六月将過,又交七月,高品到了,住在怡園,與南湘同寓在清涼詩境。

    帶了本省撫台的文書,一咨禮部,一咨府尹,保薦應考博學宏詞。

    四方名宿,紛紛漸到。

    已定于八月初十日開考。

     且說春航吉期已到,這蘇侯是個闊家,大姑娘嫁與華公子,妝奁就值百萬。

    今知春航是個寒士,把京東的田莊批了二百頃,撥了兩名莊頭,六房家人男婦,十個丫鬟,至珠寶古玩、陳設鋪墊,以及衣服被褥、箱盒桌椅器皿之類,送奁那一日,用了二千名人夫,蘇夫人猶以為薄,不及大姑娘十分之七,于鋪箱時鋪了兩萬兩白銀、三千兩黃金。

    子雲是媒人,見春航房屋窄小,鋪張不下,把自己住宅東邊一所空房借與他,有個八九十間,還有個小花園在内。

    這回春航娶親,賀客紛紛,很為熱鬧,請酒演戲,内外鋪設,也成了個錦天花地。

    一個蕙芳如何料理得開?子雲去請了張仲雨來幫忙,管了帳房并指點鋪設一切。

    仲雨這些事是最在行的,諸事調度得很有章程。

    新房内自有蘇府的人來鋪設。

    春航的母舅張桐孫已帶了家眷往直省候補去了,今奉差來京,也幫着春航張羅。

    初六那一日有兩處戲酒,一處在聚星堂,請的是鄉試座師禮部尚書劉守正、座師内閣學士王文輝、會試房師兵部郎中楊方猷,鴻胪寺卿周錫爵、光祿少卿陸宗沅,這兩位是同鄉前輩兼有年誼。

    張桐孫陪了這幾位在聚星堂觀戲,演得是聯珠班。

    春航陪着一班名士在花園挹爽齋觀演聯錦班。

    那一天大媒是徐子雲,客是蕭次賢、高品、南湘、顔仲清、劉文澤、王恂、梅子玉。

    近日子玉病已好了,勉強打起精神出來。

    這八個名旦不消說都在園中,那聚星堂上一個也不去,盡是一班中年的腳色,與那些尋常的旦腳,在那裡應酬。

    蘇蕙芳一會兒走了來,又被張仲雨叫了去帳房幫忙,倒比别人還忙些。

     早上就開了戲,諸人一面看戲,一面歡笑,好不高興。

    子玉見那些名旦之中,就隻少了琴言,觸景傷情,頗有一人向隅之慘,衆人也都會意。

    忽不見了高品,子雲命書童去找他,找到戲房後頭,找着了。

    見高品在那裡教王蘭保的戲,蘭保點頭而笑。

    高品出來,裝出正經樣子,連笑話也都不說一句。

    少頃,王蘭保來請點戲,送到子雲面前,子雲點了一出《喬醋》,高品點了一出《當巾》。

     《喬醋》唱了,《當巾》 卻是蘭保扮了小生,倒作得人情逼肖。

    春航是個聰明人,已知高品奚落他,便說道:“這李亞仙真是個女中豪傑,前賺鄭元和是遵母命,後來是感于至情。

    若我作了鄭元和,甯當身子上衣衫,不當這巾。

    你們不聽得這兩條網巾繩子是李亞仙親手打的麼?”高品道:“隻怕衣裳有了泥,當不得了。

     你不聽得來興唱道:‘相公,你戴月來,滿身露濕,我這件衣服呵白苎新裁,未沾汗迹。

    ’”子雲道:“他是沾的露,你又怎麼說他沾的泥呢?”衆人皆笑。

    作到來興進去,轎夫出來趕打,蘭保跌了一交,便改了口白,說道:“罷了!罷了!被他一路趕來,跌了一身泥垢。

    且喜七叔贈我這件衣衫,我且去當了,也可聽得兩天。

    阿喲!兀的不想殺小生也。

    ”衆人聽了,個個駭異道:“忽然講些什麼?”仔細一想,便大笑起來。

    高品隻是微笑,衆人心裡早已明白。

    又聽得蘭保唱那《玉抱肚》的曲子道: 我隻得門前窺伺,跟随他繡□香車。

    忍羞慚要乞青眸顧,應憐辱在泥塗,回腸如路,雙輪一碾一嗟籲,怎笑倚。

    蘭保唱到此,也要笑了,子雲等連聲喝采,諸人亂叫起“好”來。

    春航滿面通紅,指着高品罵道:“我隻道你别過了一年,自然也改惡從善,誰道還是這副歪心肝。

    ”高品道:“這才罵得奇,我又講了什麼?這不是自己栽了筋鬥埋怨地皮麼?”春航尚要罵他,隻見家人進來禀道:“ 蘇府妝奁已到。

    ”一片吹打之聲。

    春航請了子雲、次賢一同迎接上去。

    送奁的是蘇府幾位本家親戚,内中有華公子,繡衣金帶,玉貌如仙。

    春航尚是初見,已久仰這位連衿的大名,接進了聚星堂,齊齊見禮。

    華公子見了劉尚書、王文輝是父執,便請了安,其餘都行平禮。

    春航與華公子系是新親,無甚話說,不過彼此道些仰慕之意。

    幸有王文輝、徐子雲幫着張羅,應酬了那幾位新親,頗不寂寞。

    妝奁到了,擠滿了街道,二千名擡夫,也就與出兵一樣。

    隻見衆家人帶領擡夫頭兒,紛紛搬運。

    張仲雨跑過來,跑過去,指這樣,說那樣。

    門外人聲嘈雜,蘇蕙芳發賞封,上号簿,一個人那裡打發得開,又叫了蘭保、素蘭來相幫,足足鬧了兩三個時辰,尚未清楚。

    裡頭許三姐也幫着手忙腳亂,同着那些陪房的擺這樣,安那樣,鬧得一身的汗,一件稠衫子沾住了背心,腰也酸了,腳也疼了,喝了一碗涼茶,把扇子扇了一會,再來收拾。

    春航忙進城謝妝去了。

     王文輝要推華公子首坐,華公子不肯。

    子雲意欲邀他進園,與諸名士會會,華公子也不願在外,便同了子雲進園,文澤等齊齊站起,華公子上前見禮。

    除文澤之外,都不認識,内中見一個最年輕的,覺得如月光珠彩,鳳舉霞軒,骨重神清,風華雅麗,心裡一驚,覺眼中從未見過這樣人。

    子玉見華公子的品貌,也暗暗稱贊:“清華貴重,儀表天然,果是不凡。

    ”華公子一一見了,問明了子雲。

    華公子道:“叙起來都也有世誼,小弟疏于交接,今日幸會,滌我塵衿。

    ”諸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