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水榭風廓花能解語 清歌妙舞玉自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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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他夜飲,心中甚是樂從,又看這吟秋水榭實在精緻,就住一夜亦不妨。

    忽又聽見城外不怕關城之語,心上又有些躊躊躇躇的。

    看看天色已是将上燈時候,覺得去留兩難,又見他跟來的人,都整整齊齊站在階下,心上要走不走的;又看寶珠、琴言将要唱完,便對子雲道:“我還進城罷。

    ”珊枝聽了接口道:“将要關城了,公子既要進城,就要快些趕呢。

    ”華公子聽了沒奈何,隻得起身穿戴衣冠,謝了子雲,又辭了衆人。

     此時寶珠、琴言已卸裝下來送客,華公子執着琴言的手道:“你這戲實在唱得好 ,可誇京城獨步 。

    歇一天你進府來,我還要細細請教。

    ”說着便将身上一塊漢玉雙龍佩,扣着一個荷包扯下來,給了琴言,琴言請安謝了。

    華公子已走了兩步,忽又回轉來對着寶珠道:“你們兩個真是棋逢敵手,難分高下。

    你是我度香兄心愛的,所以不肯到我府中來。

    ”又問子雲道:“二哥,我可以給他東西麼?”子雲笑道:“任憑尊意,何必問我?”華公子又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來,賞了寶珠,寶珠亦謝了。

    此時十旦都送出來,華公子踉踉跄跄,猶幾番回顧,對着琴言、寶珠,以及蕙芳、素蘭等八人說:“你們沒有事可常來走走。

    ”說着話,已到了含萬樓,複又一揖,辭了子雲及衆人,上了椅轎,林珊枝、八齡之外,尚有十六個親随,五個有職人員,扶了轎軒,軟步如飛,過嶺穿林而去。

    這十旦直送出園門,又請安送了。

    華公子下了轎,仍坐上綠圍車,尚對那些名旦點頭囑咐。

    侍從人都上了馬,車夫恐怕關城,加上一鞭,那車便似飛的一樣去了,幸珊枝早留了城,不然竟趕不上了。

    華公子進城不提。

     這邊十旦進來,子雲命他們換了便衣,重換了一個大圓桌面,把殘肴收去,另換幾樣來。

    文澤道:“今日星北可謂盡興,我見他從沒這樣留戀的。

    ”子雲道:“他心上猶以為未足,我若認真留他,他就不去了。

    他那個林珊枝急得什麼似的,盡對我做眼色,隻怕還有些醋意。

    ”仲雨道:“何消說得。

    林珊枝不是登春班出身嗎,進去了不到三年,如今華公子的事,可以作得一半主呢。

    ”子雲命家人取些醒酒丸來,用開水化了,分給衆人,吃畢散步一回,酒已消盡。

    子雲命将桌子擺在廊前,上面隻點四盞素玻璃燈,兩旁兩枝的照,重新入席,就猜拳行令起來。

     今日這十旦,若論頭一個得意的,自然是琴言,其次要算寶珠了。

    寶珠此時卻頗歡喜,惟有琴言終是冷冷的。

    子雲便問琴言道:“你今日又得了一個知己。

    華公子是難得贊人的,你一上來他就留心你,以後又獨要你與瑤卿唱戲,他這眼力卻也不低,一面之間,就賞識如此,你可感激他麼?”琴言把子雲看了一看,低着頭不言語。

    文澤道:“玉侬今日亦不可無知己之感,星北之傾倒,亦不下庾香,你明日倒去見見他為是。

    ”次賢道:“我看華公子,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外面傳聞之言是不可信,今日這一天終是溫溫和和,并沒有什麼公子脾氣。

    玉侬見人也不可一味太冷淡了。

    ”琴言被衆人講得,似乎要他去親近華公子的意思,便氣忿忿的無處發洩,因想道:“别人說我也罷,就是度香不該。

    他既知我與庾香相好,今日又講這些話來,拿我當什麼人看待?越想越氣,便淌下淚來。

    仲雨已經醉了,見了琴言如此光景,便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個相公真有些古怪,難道倒贊壞了?人家用盡心費盡力,還巴結不到這一贊呢。

    ”琴言本已有氣,正愁沒有處發作,聽到此便忍不住說道:“我也不要人贊,我也不會巴結人。

    他就勢利大,也是大他的。

    我不比那會巴結的人,自己巴結了,還要教人巴結,這又何苦呢?”說罷不知不覺的哭了,仲雨聽了又羞,又怒,臉上就變起色來,欲要認真發作,又畏子雲諸人,暫時忍了。

    子雲知琴言說話生硬,得罪了仲雨,便解釋道:“玉侬今日又吃醉了,瑤卿你同他到那邊頑頑,等他醒醒酒再來。

    ”寶珠即拉了琴言到裡邊去了,勸他道:“你說話太直了,那位張二爺也不是好說話的人。

    ”琴言尚是嗚咽。

    寶珠把華公子所賞之物拿出來與他比了,卻小一些兒。

    那邊文澤是絕早過來,已坐了一日,酒已過量,也要回去歇息。

    這十旦伺候了一天,又唱了戲,也都因乏,走的亦都要先走。

    子雲因天氣尚熱,自己也覺困倦,就撤了席,又吃了西瓜、蓮藕,送了客出園,諸旦也各自回去。

    琴言這一句話,便生出無數苦況來,雖徐子雲也難蔭庇,何況子玉。

    不知鬧些什麼事出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