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蓮來年冤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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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并無人知此事,連李敬泉的家眷也不知怎麼緣故再不回來。

    後來趙小乙與同裡蔣七老相合夥計,同做生意,終日三杯兩盞。

    一日,趙小乙同蔣七老到這興善廟前經過,坐在門坎上。

    蔣七老看見這個廟甚是冷落,道:“這廟中多年想是沒香火。

    ”趙小乙道:“雖然多年沒香火,這尊神道卻異常靈應。

    ”蔣七老道:“怎地見得靈應?”趙小乙被陰魂纏身,不知不覺口裡一五一十,不打自招承,細細将前事說了一遍。

    蔣七老道:“如今李敬泉屍首在那裡?”趙小乙将手指着那答兒道:“那坑坎之中卻不是?”蔣七老渾身打個寒顫,暗闇心驚,嗟呀不已。

    又恐趙小乙放出前番手段弄在自己身上,卻不是李敬泉來捉替身了?遂急急離了興善廟那冤魂藏身之處,卻也再不敢說出。

    後來二人共做一主生意,趙小乙打了個偏手,蔣七老氣不忿,與他争論,趙小乙揪翻蔣七老在地,毒打一頓,滿身傷損。

    蔣七老忿恨,一口氣趕到官府面前出首此事。

    官府即刻将趙小乙拿來,活人活證,怎生躲閃?一一招承殺死李敬泉之事,就于廟中掘起屍首,遂将趙小乙問成死罪,家事盡數給與李敬泉家屬,秋後一刀處決,償了性命。

    正是: 從前作過事,敗落一齊來。

     話說秦桧當年專權弄政,宋朝皇帝在于掌握之中,威行天下,毒流寰宇。

    那時他門下共有十客,那十客: 門客曹冠 親客王會 逐客郭知達 驕客吳益 羽客李季 莊客龔金 狎客丁祀 說客曹泳 刺客施全 吊客史叔夜 内中單表那個刺客施全,忿恨秦賊屈殺了忠臣嶽飛父子,手執利刃,暗暗伏于望仙橋下,待那秦賊喝道而來,就從橋下趕出劈心便刺。

    不意天不佑忠義之士,可可秦賊騎的那匹惡馬,見施全趕到面前,突地望後連退數步,因此施全下手不得,當被秦賊從人拿住。

    施全大罵:“奸臣秦桧,吾恨不得砍汝萬段,以報嶽飛爺爺之仇!”千賊萬賊,罵個不絕口而死。

    從此秦賊心膽都碎,特選衙兵精壯有勇之士五百人,圍繞第宅,夜夜刀槍巡邏。

    日間分一半人簇擁在馬前後,街上趕得雞犬俱盡,方才出來。

    傳呼在三四裡之外,馬前後遮得鐵桶一般,望不見秦賊影兒。

     隻為冤家衆,所以防護嚴。

     卻說那五百衙兵中一人姓王名立,且是有力氣,堂堂一表,在相府巡綽之時,使着相府威勢,誰人敢說他一個“不”字。

    後來秦賊死了,這叫做“樹倒猢狲散”,連相府也冰清鬼冷起來,何況衙兵!衆兵士盡數散了,止留得王立數十人更番值宿守門而已。

    這王立先前積攢得些錢财,手頭甚是好過,争奈犯了一個賭字。

    看官,從來賭字不可犯,若犯了這個賭字,便是傾家蕩産的先鋒、貧窮叫化的元帥了。

    王立好這六顆骰子,與他結為好友,親親熱熱,終日與那一班賭友喝“三紅”、叫“四開”,把積攢的錢财盡數都幹淨輸了去。

    後來無物可賭,隻得牀中綿被一條,王立還指望将這一條綿被做個孤注一擲,擲将轉來。

    不意财星不旺,擲了一個“麼二五”,那人搶了綿被便跑。

    王立瞪出兩隻眼睛,氣得就似鄧天君一般,隻得看他拿了去,好生不舍。

    有好賭的曲兒為證: 好賭的你好貪心,思量一錠赢人十錠。

    你要赢人的錢财,人也要赢你的錢财。

    誰知道赢的 是假,輸的是真?又說道賭錢不去翻,誰肯送将來?直待綿被兒輸了也,還隻是怨怅着命。

     話說王立賭輸了這條綿被,好生不樂。

    到得晚間,正是要用之際,看看牀上隻得一條破草薦,想起半夜怎生得過,況且又是冬至後數九之天。

    杭州人每以冬至後數“九”: 一九二九,相喚不出手。

    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篥。

    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鹭宿。

    五九四十 〞,太陽開門戶。

    六九五十四,貧兒争意氣。

    七九六十三,布襖兩頭擔。

    **七十二,貓狗尋 陰地。

    九九八十一,犁把一齊出。

     話說王立輸被之後,正值數九之天,晚間寒冷不過,幾陣冷風吹來,身上的寒栗子竟吹得餶飿兒一般大,思量得幾文錢買壺黃湯吃,且做個裹牽綿,渾身熱烘烘,好過這長夜。

    争奈日間賭完了,身邊并無一文錢,裡外沒了這牀綿被,怎生支撐,便就怨天怨地起來道:“俺堂堂一表,兩臂上下有千百斤氣力,空有一身本事,怎生綿被也沒一牀遮蓋?好生可恨!這天道恁般沒分曉!俺可是做什麼好人,思量留名千載不成?”從來道:“近奸近殺,近賭近賊。

    ”此是一定之理。

    王立隻因好那“貝”邊之“者”,便就思量做那“貝”邊之“戎”,暗暗的計較道:“俺不免到那一家去試一試手。

    ”想得府側首望仙橋開香燭雜貨鋪周思江家生意甚好,銀錢日日百數十兩兌出兌進,貨物又多,“俺不免明日走到他家門首,細細看他出門入戶,轉彎抹角之處,夜間走進一試,好道滿載而歸,做他個财主,不強如今日綿被也沒得蓋麼?”思想了一夜,次日走到周思江門首,假以閑耍為名,就坐在周家攬凳之上,看他賣東賣西,天枰上免得當當的響,一發心中熱鬧,眼裡火出,一邊看他賣貨,口裡假說些閑話。

    那周思江因是相府值宿之人,屋前屋後時常來往,也并不疑心到做賊上。

    王立看他銀錢一主主都落于櫃身子裡,暗暗道:“銀錢雖落于櫃裡,晚間必定取入内室。

    ”一眼瞧将進去,店面之後就是三間軒子,各項貨物都堆積在軒子之内。

    軒子後一帶高牆,石門之内三間大廳,廳上也都堆積着貨物,樓上卻是他内室。

    王立道:“銀錢必藏于樓上,若到得他樓上,方才着手。

    ”又想一想道:“前面甚是牢固,店面中貨物甚多,夜間定有人守宿看視,難以進步,且看他後門何如。

    ”遂踅身到後門一看。

    那後門雖有一帶牆垣,苦不甚高,王立探頭探腦,在門縫裡瞧時,見進後門是幾間拉腳小房,小房後便是竈,看那樓上胡梯,就在竈邊相去不遠。

    王立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