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鳳箫女誘東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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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凴欄凝望。

    小姐微微開窗,揭起朱簾,露出半面。

    潘用中乘着一時酒興,心癢難熬,取胡桃一枚擲去,小姐接得。

    停了一會,小姐用羅帕一方,裹了這一枚胡桃仍舊擲來。

    潘用中打開來一看,羅帕上有詩一首,筆墨淋漓。

    詩上道: 闌幹閑倚日偏長,短笛無情苦斷腸。

     安得身輕如燕子,随風容易到君旁。

     潘用中看了這首詩,喜躍欲狂,笑得眼睛都沒縫,方曉得晏仲舉說小姐工于詩詞之言不差。

    又見小姐屬意深切,感謝不盡,也用羅帕一方裹了胡桃擲去。

    小姐接得在手,解開來一看,也有一首詩道: 一曲臨風值萬金,奈何難買玉人心。

     君如解得相如意,比似金徽更恨深。

     那小姐讀完了詩,停了一會,又換一方羅帕照舊裹了胡桃擲來,不意纖纖玉手,力微擲輕,撲的一聲,墜于檐下,卻被店婦吳二娘拾得。

    那吳二娘年登四十餘歲,是個在行之人,正在櫃身子裡,見對樓抛下汗巾一條,知是私情之物,急急起身拾了,藏于袖中。

    潘用中見羅帕墜于樓下,恐旁人拾去,為禍不淺,急急跑到樓下,在地下打一看時,早已不見羅帕下落,心下慌張,四圍詳視,并無一人。

    料得是吳二娘拾得,就問吳二娘道:“可曾見我一條羅帕墜下來麼?”吳二娘含笑說道:“并不曾見什麼羅帕。

    ”潘用中見吳二娘帶笑而言,明知是吳二娘故意作耍,便道:“吳二娘休得作耍,若果拾得,千萬還我,在你身邊,終無用處。

    常言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吳二娘故意“咄”的一聲道:“潘相公說的是恁話,我老人家要人方便恁的?還是你們後生要我方便哩。

    ”潘用中曉得吳二娘是個在行之人,料道瞞他不得,便實對他說道:“适才這一方羅帕,實是對樓小姐擲來之物,其中還有詩句在上,千萬還我,不敢忘你好處。

    ”說罷,吳二娘伸手去袖中取出,笑嘻嘻的說道:“早是我老人家拾得,若被别人拾去,可不利害!”潘用中千恩萬謝,解開羅帕來看,上有詩一首道: 自從聞笛苦匆匆,魄散魂飛似夢中。

     最恨粉牆高幾許,蓬萊弱水隔千重。

     潘用中看了詩句,方知小姐情意深重,以身相許之意。

    隻得與吳二娘細細計較道:“蒙小姐十分垂念,始初見我吹箫,啟窗而視。

    前日在西湖上,正值小姐出來遊山,我在轎前相遇,吟詩一首,多蒙小姐在轎中微笑。

    晚間回來,又蒙小姐顧盼。

    今日他家先生晏相公來拜我,我問他家細的,方知小姐小名杏春,會做詩詞,我就托晏相公為媒,晏相公說我是外方人,恐黃府不肯。

    我适才用胡桃一枚擲去,不意小姐用羅帕一方寫一詩擲将過來,我也做一詩擲去,小姐又寫一詩擲來。

    多蒙小姐如此厚意,誓不相舍。

    萬乞吳二娘怎生做個方便,到黃府親見小姐詢其下落,做個穿針引線之人。

    事成之日,多将媒禮奉謝何如?”吳二娘點頭應允。

     次日,潘用中走到黃府回拜晏仲舉,書館中看見小姐的兄弟,亦甚生得俊秀,暗暗道:“與他結為郎舅,誠佳事也。

    ”書館中小厮進去取茶,小姐見了問道:“兀誰在館中要茶?”小厮答應道:“是對門潘相公來回拜晏相公,要茶。

    ”小姐口中不說,心下思量道:“我夫主上門也。

    ”一男一女,兩兩各有會心之處。

    這都是不說出的意思。

    潘用中在書館中盤桓了半日,吃了茶,作别而回。

    遂懇請吳二娘到黃府去。

    那吳二娘原與黃府對門對戶,時常進見小姐,穿房入戶之人。

    又且吳二娘生性軟款溫柔,口舌便利,黃府一門都喜。

    這一日踱将進去,假以探望為名,見景生情,乘機走到小姐樓上,袖中取出小姐所題羅帕之詩,并潘相公央浼晏相公做媒,說若得成親,定住于臨安之意,絮絮叨叨說了一會。

    小姐遂厚贈了吳二娘,再三叮囑切勿漏洩。

    吳二娘回來,與潘用中說了。

    潘用中甚是手舞足蹈起來。

     怎當得好事多磨,姻緣難就,潘用中父親定要遷去,與一個鄉裡同住于觀橋。

    潘用中聞知,驚得目瞪口呆,罔知所措,不肯搬移。

    怎當得父親吩咐小厮實時移動,用中有力無處用,隻得白着一雙眼睛瞧視,敢怒而不敢言,胸中不住叫苦叫屈。

    正是: 啞子謾嘗黃柏味,苦在心頭隻自知。

     漸漸行李搬完,将次起身。

    潘用中隻瞧着對面樓上,隻指望小姐在窗口一見,以目送别。

    那小姐事出于不意,怎生得知?潘用中不見小姐,好生苦惱。

    又因父親在面前,不好與吳二娘一說,隻得懷恨,随了父親出門,眼巴巴還望着樓上,含淚而去。

    果是: 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間隻有情難訴。

     話說這潘用中恨恨的跟了父親離了這條六部橋,有一步,沒一步,連腳也拖不動,搭搭撒撒,就像折翅的老鴉一般,沒奈何來到觀橋飯店之中。

    恨殺這個鄉裡,一天好事,正要成就,好端端的被這天殺的鄉裡牽累将來,杏春小姐面也不曾見得一見,連吳二娘要他傳消寄息的話,也不曾與他說得一句,好生煩惱。

    有董解元《弦索西廂》曲為證: 莫道男兒心如鐵,君不見、滿川紅葉,盡是離人眼中血! 隻把小姐的詩句終日吟詠觀玩,從此飲食少進,竟夜無眠,漸漸的害下一場相思病症。

     當日“觀燈十五”,看遍了“寒雀争梅”。

    幸遇“一枝花”的小姐,可惜隔着“巫山十二 峰”。

    紗窗内隐隐露出《梅梢月》,懊恨這“格子眼”遮着“錦屏風”。

    終日相對似“桃紅柳 綠”,羅帕上詩句傳情;竟如“二士入桃源”,漸漸“櫻桃九熟”。

    怎生得“踏梯望月”,做 個“紫燕穿簾”,遇了這“金菊對芙蓉”。

    輕輕的除下“八珠環”,解去“錦裙欄”,一時間 “五嶽朝天”,合着“油瓶蓋”,放着這“賓鴻中彈”,少不得要“劈破蓮蓬”。

    不住的“雙 蝶戲梅”,好一似“魚遊春水”,“鳅入菱窠”,緊急處活像“火煉丹”,但願“春分晝夜停”, 軟款款“楚漢争鋒”。

    畢竟到“落花紅滿地”,做個“鐘馗抹額”,好道也勝如“将軍挂印”。

     怎當得不湊趣的“天地人和”,挨過了幾個“天念三”,隻是恨“點不到”,枉負了這小姐“一 點孤紅”。

    苦得我“斷麼絕六”,到如今弄做了“一錠墨”,竟化作“雪消春水”;陡然間“蘇 秦背劍”而回,抱着這一團“二十四氣”,單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