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夜守空房老妪疑怪 心無宿憤方物将情

關燈
的被褥送了稻香村來。

     晴雯自與紫鵑同炕睡歇。

    夜長話多,晴雯自然要将自己出去後園内的情節細細盤問。

    前日周瑞家的所講不到的情事,紫鵑與他痛快直談,聽得晴雯忽而眉豎,忽而淚垂,忽而罵那個,忽而怨這個,竟似聽了一本有悲無歡,有離無合,沒團圓的新戲。

    紫鵑亦如琴遇知音,流水高山彈的不厭不倦,直至五鼓始睡。

     過了兩日,晴雯不在,潇湘館便又作怪起來,鬧的兩個老婆子一夜沒敢睡覺,等到天明才打了個盹。

    沒法兒,又來找晴雯。

    晴雯生氣嚷道:“我是太太的恩典叫進來在裡頭玩幾天,不是替你們上夜的。

    真是活見鬼,我在裡頭住了幾夜,何嘗聽見娘的什麼響動?偏偏我走了,又鬧起什麼妖怪來了!我又不在龍虎山學過法的,妖怪就怕我了!誰耐煩憋在你們這屋子裡住呢?任憑妖怪出來把潇湘館的屋子都踩平了,也不關我事。

    ” 晴雯正在這裡吵嚷,那邊惜春偶然來到李宮裁處坐坐。

    李纨說起寶玉至今尚無下落,惜春道:“算起來不久該有消息了。

    ” 正說着,聽得晴雯的聲音在那裡喧嚷。

    李纨便叫素雲過去查問,素雲轉得身,王夫人處打發小丫頭來請李纨。

    李纨就把此事撩開,一徑走了。

    惜春素來不管閑事,随後也起身要走。

    素雲回來,因此事奇怪,便将晴雯吵嚷緣由告訴了惜春。

    惜春叫素雲去叫那兩個老婆子來,那老婆子素知惜春在園不理家務,今聽他叫喚,隻得過來,要把前後情節回明。

    惜春道:“不用你們講,我都明白。

    咱們園子裡正要興旺的時候,那裡有什麼妖孽!你們既然害怕,我給你們鎮治鎮治就好了。

    ”便叫老婆子跟到自己屋裡,命彩屏取了筆硯,裁了半張紅紙,提起筆來寫了幾個字,當時封好,又在封面頂頭畫了一圈,遞給老婆子道:“你記清楚了,有圈兒的為上,别颠倒過來。

    拿去高高的粘在屋門上邊,包管你不聽見什麼響動就是了。

    可不許拆開封來,倘給人家瞧了一瞧就不靈了。

    ”老婆子雖然不信,隻得謝了惜春,先将紙封兒拿去粘貼。

    不道果然靈驗,書且少表。

     再講李纨來到王夫人處,見從前送黛玉到南邊的人回來了,炕上堆着許多東西都是黛玉給他帶來送人的。

    自賈母起以及邢、王二夫人,東府珍大奶奶婆媳,薛姨媽,凡素日相好各姊妹,連趙、周二姨娘都每件上粘簽記認。

    另開總單一紙,無非江南土物、綢绫、香粉、巾帕、筆墨、箋紙,配搭得宜,輕重不等。

     外送妙玉伽南鑲嵌珊瑚佛頭念珠一串,海南香四束,龍井茶二瓶,尖筍尖兩簍。

    又敬獻佛前鵝黃哆羅呢顧繡龛門一挂,絹地錦裱白描“達摩渡江”一幅,系名人手筆。

    王夫人因見内有送寶玉、寶钗二人的物件,不覺觸目傷心,垂淚不已。

     講到黛玉,焚巾時已将自己所送寶玉之物,一一索回毀棄,以示決絕,因何又送寶玉的東西?不知黛玉近來心地将皈于一塵不染境界,胸中何有寶玉?既無寶玉,而衆姊妹皆有投贈,獨寶玉無之,則未免尚有芥蒂,即非菩提無樹明鏡無台之本意矣。

    今不知寶玉已經出家,隻作泛常應酬,聊盡多年兄妹一處相聚舊情。

    親之正以疏之,從前臨行時必欲與寶玉晤面辭别,即此意也。

     此時,王夫人因鳳姐正在病中,叫李纨來先把送賈母的東西理出,自己引着送黛玉的老婆子并家人媳婦,同到賈母屋裡,預備老太太要問林姑娘家裡的事。

    留下一個老婆子,叫李纨照單打發,逐一分送各處。

    除開了寶玉、寶钗這兩分,李纨恐王夫人見了又要傷心,便叫麝月、莺兒兩個來吩咐道:“這是林姑娘叫送他去的人從南邊帶來的東西送你姑娘的,你拿去收着罷。

    送二爺這一分,麝月拿去擱着,等二爺回來再給他。

    ”麝月等各自拿回東西,獨有莺兒氣苦交加,把東西瞧也不瞧,随後一摔。

    麝月自與秋紋議論一番,将物件好好收藏起來。

     這裡李纨料理停當,王夫人才從賈母處回來,見賈琏手中拿了一封信來回王夫人,道:“老爺任上打發人回來,另有與老太太請安禀帖,這是給侄兒的書子。

    随念道:兩月以來不接家書,殊深系念。

    前閱北闱鄉試《題名錄》,知寶玉已徼幸一第,欣甚慰甚。

    但須囑其用心攻書,努力春闱,勿稍自滿為要。

    昨接雨村來書,為甄寶玉與林家甥女求庚,此子曾經面見,比我家寶玉學問大有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