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鳳坡湖龍舟鬥會 杏花亭狐怪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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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 龍舟鬥會端陽節,風俗依然到處同。

     起自當時沉屈子,相傳此日鬧龍宮。

     波翻日下千層浪,水湧湖中百尺風。

     鑼鼓喧阗真快事,紛紛士女樂無窮。

     你道這個相知姓甚名誰?原來姓陳名亥,卻便是汴京城中人氏。

    為人一生樸實,不事虛文,不沽世譽,相處的人,隻要和他見過一面,兩三句說話,自然兩下投機。

    這婁公子自請他在家,竟把當日好嬉耍的念頭盡皆撇下,一心隻是談文論武,做幾分正經事業。

    一日與陳亥在書房裡吃得午飯過,忽見書童走來相請,連忙走到堂前。

    見了夏方,唱了一喏,仔細看他兩眼,甚覺褴褛形狀。

    便扯過婁公子,向背後問道:“這一位何人?”婁公子笑道:“原是我的舊相知。

    ”陳亥道:“叫做甚麼名字?”婁公子道:“就是沙村裡住的夏方。

    ”陳亥想一想,呵呵笑了一聲道:“莫非就是公子時常談及騙馬去的這個人麼?”婁公子點頭道:“正是,正是。

    ”陳亥道:“公子,自古道‘君子不念舊惡’,他當先既做了那一樁歹事,今日複來相見,心中豈不自愧,也隻是沒奈何。

    你若提起前情,反無容人之量矣,倒要好好的将體面款待他才是。

    ”婁公子道:“多承指教,小弟自有分曉。

    ”當下便又整治午飯出來,與大家吃了,遂同到書房裡去,留他住下。

    自此以後,三人依舊過得投機。

    隻是那夏方畢竟是個詭詐的人,時常心裡不服,思量得當年的時節,原在這個所在喝水成冰的,今日落在人後,卻有些忿氣不過。

    那陳亥本是個正直的人,雖然與他早晚相處,口兒裡一樣,心兒又是一樣。

    論來不要怪他,總是自己為人有些不是處,這也不須說得。

     說那汴京城外,有一座鳳坡湖,開闊三十餘裡,四圍俱是鄉宦人家建造的莊所。

    那汴京原有一個規例,每年到端陽節屆,那鳳坡湖裡大作龍舟勝會。

    這日正是端陽,林二官人着人來請婁公子出城去看龍舟。

    婁公子對陳亥、夏方二人道:“今日林二官人相邀往鳳坡湖去,二兄可同行一行麼?”陳亥道:“我們怎好同去?婁兄到請自便,待小弟與夏兄随後慢慢踱來看一看吧。

    ”婁公子道:“既然二兄不肯同行,怎麼是好。

    也罷,待我着小厮攜些酒肴,随了二兄往湖口去盤桓一會兒何如?”陳亥、夏方道:“我們既相知在這裡,你那裡盡情得這許多。

    ”婁公子一邊笑,一邊便吩咐小厮打點酒樽食累,随即别了陳亥、夏方二人,起身前去鳳坡湖不提。

     且說這陳亥、夏方兩個,在家賞了午節,着小厮擔了酒累,慢慢走到鳳坡湖。

    隻見人蹤雜沓,來往紛紛,都是看龍舟的。

    兩個挨身到人隊裡,站立看了一會,遠遠見一隻畫船,裡面笙歌鼎沸,從上流撐将下來。

    不多時,看看攏到岸邊,一齊簇擁上前。

    隻見船艙裡擺列着三桌酒席,坐着三個齊整後生,兩旁坐着兩個妓女相陪。

    你道這三個後生是甚麼人?原來一個就是婁公子,一個是俞公子,一個是林二官人。

    那兩個妓女,就是向年在杏花亭裡陪酒的劉一仙、秦素娥。

    那林二官人一向在婁公子處來往,卻是認得陳亥的。

    這回卻靠在欄杆上,向岸邊一看,見陳亥站在人隊裡,連忙走到船頭上來,把手亂招道:“陳兄,陳兄,請下船來。

    ”陳亥被他叫破了,便不好轉身回避,竟把扇子展開,把臉兒遮着。

    夏方撺掇道:“陳兄,你好沒見識,别人見了酒席,巴不能勾撞将去,你卻是他相招,反做做作作起來。

    ”陳亥道:“哎,我向道你是個好人,卻是貪圖口腹的主兒。

    ”說不了,林二官人跳上岸,一把将陳亥扯了便走。

    陳亥不敢推卻,隻得同下船來。

    這夏方見了,好生着惱,卻也怪他不得。

    林二官人他原隻認得個陳亥,卻不認得個夏方。

    夏方沒了興,連個龍舟也不看,喚了小厮,徑折轉身便走。

    一路裡思想道:“我與陳亥打夥這幾時,兩個俱心腹相待,并無一言抵觸。

    原來他卻人一般敬重我,賊一般提防我。

    适才我好好勸他去飲酒,他便出言說我不是個好人。

    如今我既出了不好的名頭,連連修飾得來也不妙了。

    不免趁早去罷,省得在此被他疑忌。

    ”心中計較已定,飛忙走将回來,徑到書房裡面,将陳亥的書囊衣袱,逐件件都收拾起來,做了一箱,不把一個人知覺,賺出門來,一道煙飛奔去了。

    詩曰: 公子寬洪度,端然念舊情。

     千金甯使負,一義豈能輕。

     禮貌還如昨,胸襟尚不平。

     貪心猶未厭,竊盜且逃生。

     說這陳亥,至晚同了婁公子回來,走到書房裡,叫了好幾聲的夏兄,那裡見個夏方答應!心中便想道:“我猜着了,敢是今日見我抛撇了他,因此睡在床上,故意不答應的。

    想來今日雖然是我不是,卻是林二官人的好意,怎麼拂得。

    但是他專好在這些小事上動氣的,待我喚他起來,說幾句盡情話吧。

    ”輕輕走到床邊,又叫了幾聲,并不見些影響,再把手向床帳裡一摸,又摸不着。

    正疑慮間,那小厮點了一支燭走進房來。

    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