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伉俪情深解鈴原有術 逢迎道苦托體竟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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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桂英看他猛然說出的那個樣子,也不知道他丢了什麼東西,不免隻管追着向下問道:“你丢了什麼?你丢了什麼?”玉和見這情形不妙,如何敢說是丢了差事,用手摸了胸前的口袋所在,做出很驚訝地樣子道:“糟了,糟了,我把箱子上的鑰匙丢了。

    ”桂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吓我一跳,丢了一把鑰匙,這也沒有什麼關系。

    何必這樣大驚小怪。

    ”玉和道:“你不知道,我有兩封信,鎖在箱子裡,等着要發出去,一時拿不出來,你說我急不急?”桂英道:“也不用着急,你重寫兩封信就是了。

    ”玉和笑起來道:“對了,我是一時想愣了,沒有想到這頭上來,對了,對了,我就來寫信吧。

    ” 桂英聽說他要寫信,于是搬出紙筆墨硯替他放在桌上,先和他磨上了墨,然後又找了幾張信紙,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桌子前面,玉和在這種情形之下,當然不能不寫信,于是坐了下來拔出筆,慢慢地在硯池裡周轉的蘸着,兩隻眼睛,卻隻管望了牆上挂的日曆想心事。

    他望着日曆,看看還是星期一,他心裡就連續着得了一個感想。

    假使我今天不向桂英把話說破時,不成問題,這一個星期,我又得上一星期的公園,跑一星期的路,拜一星期的朋友,這都不打緊,最難堪的,便是回來,又要撒一星期的謊。

     這樣混到第十個日子上,打聽得清楚,舊上司袁铎司長,有升鹽務署長的消息。

    去年他老太太過八十整壽,曾和他寫過兩部金剛經。

    不但字寫得幹淨,而且并沒有一個錯字,沒有一下省筆。

    袁司長看到,很是歡喜,說是抄寫的許多部金剛經裡面,要以這兩部寫得最好,從此衙門裡遇着,就很客氣地打招呼。

    後來他調任到财政部去了,彼此不同衙門,所以缺少往來。

    現在去找他,算是一個得意的舊屬,或者他不能夠淡然置之。

     這客室裡,人是坐了不少,但是舉目一看,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而且這些人,氣派都非常之大,談笑自若地,三個一群,五個一黨,互相招呼,在那裡說話,對于他并不理會。

    玉和在許多活動的人物中,單單地一個,正襟危坐着,不但自己無聊,便是讓别人家看到,也要說自己是個傻子。

    因身邊還坐着一個胡子長一點的人,還像是個長厚些的人物,便站起身來,笑嘻嘻地向人家問着貴姓’不料這個老人,竟有幾分不識擡舉,随便答應了一聲,我姓泰,站起身來,有别人向他打招呼,他卻和别人說話去了。

    玉和碰了這樣一個釘子,心裡自是難過已極。

    然而看看這位老人,态度軒昂,起碼也是簡任以上的官吏,怎好去和人家計較什麼,因之依然低頭無言,沉默着坐在那裡,再冷眼看那些招待員,也隻挑着那大家奉承的人前去招待,對于自己眼角也不曾看上一看。

    剛才坐在這裡,自己還隻覺得無聊,坐久了,倒覺是無恥了。

    自己站起身來笑着想告訴一個招待員,說是要走了。

    然而那招待員隻管在人群裡忙來忙去,眼光卻并不射到自己身上來,自己這又算白和人家陪了一回笑臉。

    隻是已經站起來了,卻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

    牽了一牽馬褂,到旁邊屋子裡去,将帽鈎上的帽子,取着拿在手上,站到屋中間來。

    他心裡想着,這個時候,招待員看到客人手裡拿着帽子,是個要走的樣子,一定前來打招呼的了。

    不料自己站在屋子中間有五分鐘之久,還不曾有人理會,隻得拿了帽子,悄悄地走出梅宅。

    這樣回去,當然是一件十二分掃興的事。

    不過一方面掃興,一方面又覺得恢複了自由,倒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這個李學老遇着同鄉來拜訪,向來當做自己家人一樣,來則必見的,自己就也毫不猶豫地,專誠之至的來拜會。

    不料到了門口向門房一打聽,門房便說次長不大舒服有好幾天了,恐怕不能見客。

    玉和一想,李學老在同鄉中是個敦厚的長者,知道他有病,就常來奉看,而況又到了他大門口,怎好過門不人呢?如此地想着,立刻就轉變了意思,對聽差的道:“我就是知道你們次長身體不大好,特來探訪的。

    ”門房聽了,當然進去先報告了,然後引他進去。

     這一晚,夫妻兩人之感情,格外見好,談談笑笑,直到深夜。

    到了次日早晨,玉和首先感到舒适的,便是高枕無憂地,睡到十點多鐘,方始起床,安安穩穩地吃過午飯,然後出門而去。

    這些日子,玉和在外面拜訪朋友的時候,也是不住地托朋友找事。

    隻是有一層,吞吞吐吐,不敢切實地求人。

    一來怕朋友到家裡去說,二來又怕朋友通信,三來自己還不敢撒手應酬。

    如今好在是家庭通過了,不妨明幹的,所以見了朋友之後,隻有老老實實地說,差事丢了,希望朋友找一個位置。

     過了十來分鐘,玉和笑着進來了,他道:“我已經打過電話了,部裡有好幾人答應和我請假,請假是不成問題的了。

    ”桂英隻微微笑了點頭,并不說什麼。

    到了這天晚上,桂英等女仆出去了,見玉和在靠床的椅子上坐着,自己坐在床上。

    玉和道:“你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了嗎?”桂英笑道:“壓根兒我就沒病,騙着你好玩兒罷了。

    ”玉和道:“你為什麼騙我呢?”桂英低聲笑道:“我騙着你在家裡好好地舒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