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制燈虎雅伎逞才華讀骈文侍兒改碑記

關燈
浸。

    衆人有到對面去遊玩的,有凴欄玩月的,有并坐清談的。

    惟珩堅、雙瓊同着秋鶴、蓮民在彩蓮船裡測算月亮,每一分鐘走多少路。

    将到半夜,韻蘭命把香條做成的月殿香鬥,舁到延秋榭來,點着兩枝巨蠟,供着月餅、菱藕、白果、栗子等物。

    大家來齊拜月宮,每人磕了幾個頭,直至二點餘鐘,打發一班小唱班回去,方才各散。

    蓮因且不回去,跟着秀蘭到寒碧莊,蓮民因今日中秋要與柔仙團圓,也同柔仙去了。

    這裡秋鶴一個人在彩蓮船裡,憑了一回欄,丁兒已睡着了。

    秋鶴正想安睡,忽伴馨來說姑娘立等叫你去,秋鶴不敢停留,隻得跟了伴馨便走,把門帶上了。

    外國鎖并不鎖好,走過珊寶房門,隻聽珊寶問道:「是誰?」伴馨道:「姑娘叫韓老爺呢。

    」珊寶道:「我正要叫他,你先去,我就叫他來。

    」伴馨隻得先走。

    秋鶴走進珊寶房裡,小丫頭有打盹的,有睡的,房裡隻有珊寶一個人,阿靓、玉憐督着老媽子收拾器皿。

    秋鶴進去,笑問姑娘有何事。

    珊寶隻顧洗手不理他,一回子洗好揩手,呆呆的想着,方笑說道:「你去罷,明兒晚上再找你,你明兒晚上等着,不用走開。

    」秋鶴便笑嘻嘻的去了。

    到了幽貞館,韻蘭坐着,正在燈下看拟的花神廟碑文呢。

    見秋鶴來了,說道:「這個還須斟酌斟酌,不必把花名嵌在裡頭,一則小樣,二則吃力不讨好。

    就是後一段也要空靈些,況且我們現在都是未死的人,與神道設教者不同。

    那個感應靈贶話頭皆用不着,隻好說上蒼鐘毓,人秉清靈,若把這個有求必應的意思說到我們身上來,就不配了。

    剛才佩纕說土木都已完工,金漆也即日可以告竣了,立等這個碑記你今拿回去,須趕緊潤色好了,十八我要趕緊寫呢。

    」秋鶴諾諾連聲的答應,就把這個稿子懷了。

    韻蘭看旁邊沒人,又笑道:「這兩天大家忙,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你也沒替我料理,我同你到樓上去。

    」說着攜了秋鶴的手到春影樓來,吩咐伴馨等在樓下,佩纕、霁月、侍紅都去睡罷。

    二人到樓上好久,秋鶴方下樓來,一徑去了。

    走上斜橋,見西首柳堤邊似有一個人行動,秋鶴便問是誰,隻見這個人笑道:「你認不得的。

    」一聽恰是蓮因,說道:「兩點鐘了,妹妹還沒回去麼?夜深了,人都睡了,蓮民又在桐華院,你來坐一回談談,你現從那裡來?」蓮因道:「在寒碧莊坐了許久,時候也不早了,我要緊回去。

    」秋鶴笑道:「你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說着,蓮因走得已近,秋鶴走過去一把将衣袖拉住,蓮因道:「你不用拉扯,到底什麼東西?」秋鶴道:「就是花神廟的碑記。

    」蓮因笑道:「脫稿了麼?同你去,我來看看,到底好不好?」說着,同過了斜橋,輕輕走着,到彩蓮船後樓來。

    秋鶴剔了燈,另點一枝洋蠟。

    蓮因笑道:「你住在此地許久,我這個地方,連如今來了第二次。

    」一面說,一面便去坐在秋鶴的榻上。

    秋鶴把稿子在懷裡取出來,放在桌子上,蓮因道:「你照了燈,拿到這裡來我看。

    」秋鶴便去交給蓮因,自己真個照了燈,蓮因就坐在榻上看。

    秋鶴握着蓮因的手,覺得冰冷,因笑道:「妹妹不多穿些衣服。

    」蓮因看了第一段,說:「也不見得出色,你須好好去改了,我再來看,取去罷,這回我沒心緒呢。

    」秋鶴便去接了,仍舊放好,回轉頭來。

    看蓮因兩頰飛紅,擡身要走。

    秋鶴拉住笑道:「鼠子動矣,我還有話說呢。

    」看官,作書的到這個地方,最難下筆,既不便說秋鶴要留,又不能說蓮因肯留,仔細一想,還是叫他去罷。

    不知老店新開,兩人願意不願意。

    到得蓮因出去,已是三點多鐘,秋鶴執手依依送了出來。

    珊寶正要睡,覺聽得腳步之聲,在樓窗上一望,前走的不甚清楚,恰是光着頭的,珊寶是和氣有忍耐的人,本來要叫秋鶴,這回倒不言了。

    自到床上睡覺不題。

     次日,秋鶴把碑文改了半天,恭楷謄正。

    午後,再送到幽貞館來,笑說道:「現今請看,好用不好用?再要改我也江郎才盡了。

    」說着,交給韻蘭。

    韻蘭笑道:「你昨晚回去好不好?」秋鶴搖頭笑道:「你隻看這篇改得好不好,須肚子裡平日醞釀些好東西,方有這等錦心繡口呢。

    」韻蘭笑着羞他道:「不害臊!虧你自己贊,隻怕錦繡其中,糟粕其外呢。

    」秋鶴也笑了。

    韻蘭便把碑文展在桌子上看道: 绮香園者,畹香汪女史之新居,都督烏公之别業也。

    裴晉綠野,小姑青溪,蘇姬之宅臨湖,平仲之家近市,環山一角,買費腰纏,辟地三弓,開贻手澤。

    其中亭台妥帖,水木清華,排幽勝而栖楹,達回環而互檻,養海天之花鳥。

    春詠秋陶,羅阊阖之霓裳,莺雛燕瘦。

    一林瑤草,五色瓊枝,尊徽号于香玉,貯可人于金谷。

    則有汝南碧玉,大曆紅绡,居洛下而多愁。

    等甘陵之下谪,西江蘆獲,感绮歲以飄零。

    東海蘭芝,本良家之種子,凡青奴劍膽,卓女琴心,衛铄之格簪花,道蘊之才詠絮。

    盧媚娘經翻玉笈,撢悅空王,張靜婉歌入銀筝,魂迷蕩子,均是埃光膩理,寶月祥雲,雪藕腕以玲珑,走珠盤而宛轉。

    蘭因絮果,前生注定情天,鳳靡鸾■化,此日重逢劫海,是合授芯宮之職,膺香國之司,列苕玉于仙曹,擢杜秋于上第。

    一雙翠羽,化成菩薩之身,萬億優雲,齊現女郎之貌。

     韻蘭拍着桌子道:「神化工緻,這等文章,有目共賞了。

    墜碑一節,怎麼序呢?」又看道: 所可異者,元穹應象,大造鐘靈。

    上方垂蝌蚪之文,下界是鴛鴦之隊。

    天開石堕,誰攜碧落貞珉。

    電掣飈馳,驚下紫雲寶诰。

    某年中秋之夕,天墜一碑,名曰斷腸,上列花名,下排姓氏,機緘洩露,主輔分明。

    凡得二十七人,譬之弄玉當年,曾依瓊葉,曼卿再世,許主笑蓉。

     韻蘭笑道:「還叙得明晰。

    」秋鶴道:「你再看。

    」韻蘭又念雲: 因夙住夫羅清,遂上通夫樞宰,于是廣寫募緣之牒,先捐布地之金,潑法雨而構華嚴。

    居然娃館,團銀沙而成色相,總是仙妝。

    季秋某日,祠工告成,辱征手記于賓僚,敢貢心香于花主。

    竊惟妙蓮散彩,開色界于諸天,群豔争春,覆慈雲于大地。

    多情風月,本待平章。

    終古山河,均須藻繪。

    是以神霄清淨,遊戲天魔,隻衛莊嚴,橫陳迦葉。

    幻樓台之金碧,鬥顔色于豐昌。

    氣溢施檀,香回寶樹,而況鴻輿廣大,鳌極繁華。

    探萬象之生機,秉一元而毓秀,陽鉻渾噩,且開富妪之爐。

    組織胚胎,要借坤貞之軸。

    則夫經營香政,牢合情田,本娲皇煉石之心,咒寶勝轉輪之缽。

    散相思于紅豆,西子承恩。

    展春笑于青山,東風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