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回 借手談明修棧道 品鼻煙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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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上去回,無奈有這個令,上去也是白回。

    潤翁還要體諒兄弟們的難處。

    ”雙手捧茶就要送寶光出來,寶光道:“兄弟還有下情,請老哥明鑒。

    大人公令誰敢不遵?但是教弟今日也非無因而至。

    ”遂立起身,附近耳朵唧咕兩句。

    柴巡捕皺皺眉毛,點點頭道“既這樣,請少坐一坐,等兄弟上去。

    ”寶光打拱作揖說:“費心,費心。

    ”柴巡捕便穿上馬褂,向宅門進去。

    不多一會,走出來說:“大人知道了。

    現在正要上大大人那邊去,不得空見客。

    吩咐老哥明天一點鐘來見就是。

    ”寶光稱謝不遑,辭了柴巡捕,便回公館。

     一夕無話,次日起來,用過午膳,上撫台衙門。

    不落官廳,一直來拜柴巡捕,官場勢利似最講究的。

    昨天他們不知來曆,故把餘寶光當着候補的一律看待。

    現在曉得他有點來路,自不敢怠慢,見面很覺親熱,敬煙敬茶,有談有笑,不似昨日那個大模大樣,愛理不理的神氣。

    寶光仍然下聲怡色說些費心勞力的濫套話。

    一霎時,聽見一聲:“請餘大老爺。

    ”寶光即忙出來,三步五步跨進宅門。

    那盧巡捕望着,笑口半開,揭着手本往内行去。

    寶光此時用着蟹行法,不即不離,随着走來,行至簽押房口。

    盧巡捕便停住腳,暗向寶光一努嘴,教他進去。

    那房門口站着一個美而且媚的家人說:“大人請餘大老爺在簽押房坐。

    ”寶光規行矩步進了簽押房,見思中丞便衣在中間站着,便換了個搶步法走進面前,請了安。

    思中丞還個半安,伸手讓他在旁邊一張小炕上坐。

    循例送茶。

    寶光半邊屁股挨着炕沿挺身斜座,兩隻眼睛看準鼻頭,謹守禮經。

    有問即對。

    思中丞向來見了屬員是沒多話說的,除掉今日天氣晴,昨天天氣冷,這兩句印闆官話之外,再沒别的。

    如若是平常的屬員禀見,說完這兩句話就要端茶送客。

    今日餘寶光乃是特别地介紹,自然有個特别招待。

    雖然無話可說,卻不便立時端茶,便在四喜袋内掏出一隻五彩套料鼻煙壺,挑出煙來,用第二隻指頭向鼻上聞着,眼睛卻在餘寶光身上,從頭至腳打量一回。

    又換了一隻畫料的壺兒拿在手裡,自看自笑。

    餘寶光滿肚皮的事,今日見得中丞,不知是求缺的好,還是求差事好。

    三番二次在喉嚨管裡打轉身,欲待說出,又怕中丞申斥,他頭一次見面就求差求缺,如倒了毛,下次便不好弄了。

    如若不說罷,費了幾個月工夫,花了許多小錢,嘔了許多狗氣,好容易得見,下次不知幾時才得再見。

    當面錯過,豈不可惜!心問口,口問心,老大盤算一回。

    忽然看見思中丞拿着一隻畫料煙壺自看自笑,急智陡生,大着膽子放響了喉嚨道:“大人這隻煙壺大約是周畫的?”思中丞聞言,投其所好回道:“老兄此道也是高明的了。

    ”說着便把煙壺遞了過來。

    餘寶光便站身起來接過手中,端詳一回道:“論這畫工總算得中國一件美術。

    現在真的很不容易物色。

    大人這壺兒真是稀世之寶。

    ”卻說一個畫的料煙壺有什麼稀奇?餘寶光稱贊為稀世之寶,我料諸位必說是餘寶光拍思中丞的馬屁,故意說得這般天花亂墜,這卻不盡然。

    且待小子把這周畫煙壺略表一二。

     他這畫,并不是畫在煙壺外面,是畫在煙壺裡面。

    你想煙壺的口不過一個鵝毛翎管粗細,要把筆插進口門,不要說是畫畫,這支筆在裡面打轉都打不過來。

    這就是天生的美術家發明出來靈巧。

    這人姓周名叫樂園,費盡心血,習成這個絕技。

    畫的時候,是在一間黑房子裡,四面糊得如漆一般,不露一絲光線進來。

    卻在房子頂上挖一天窗,放一直光下來,射着床上。

    那畫畫的人仰卧床上,戴上對光眼鏡,用極細的鼠須筆,尖上醮好粉墨,一隻手将壺口朝下,一隻手拿着鼠須筆,向上平送進壺口。

    山水人物,翎毛走獸,花草魚蟲,件件可畫。

    每日隻有正午的時候,光線正準。

    過了午時,光線稍偏,便不能射人。

    并能寫極小的楷書、題款同那陰陽文的圖書,真是巧奪天工。

    當初畫一隻壺兒須紋銀四兩,點景加倍。

    這周樂園有此絕技,在京城頗負勝名。

    因系獨得秘法,不肯傳授于人,畫的時候就是自家子侄也不肯叫他看見的,是學了法子去。

    所以周樂園死後,竟沒有出第二個人能畫的。

    可惜一件美術至今失傳。

    現在要買他一個壺,現在很不便宜。

    雖然是一個料貨,卻比翡翠瑪瑙的貴多了。

    閑言少叙。

     且說餘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