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豆 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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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時那樣,她狠狠地皺起了臉。

    面部每一塊肌肉都被拉到接近極限。

    于是她面目全非,像變了一個人。

    青豆将臉皺到了不能再皺的程度,再從各個角度扭曲,然後總算恢複了原狀。

     為什麼我如此挂念那棵橡皮樹? 總之,Tamaru肯定會鄭重其事地照料那棵橡皮樹。

    肯定要比我更細心、更負責地照料它。

    他習慣照料和愛護有生命的東西。

    和我不同。

     他對待狗就像對待自己的分身一樣。

    就連老夫人家裡的樹木,他也是一有空就滿院轉悠,仔細地檢查。

    在孤兒院的時候,他曾挺身而出,保護比自己小的笨手笨腳的弱者。

    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青豆想,我沒有時間去承擔别人的生命。

    僅僅是承受自己的生命之重、承受自己那份孤獨,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孤獨這個詞,讓青豆想起了亞由美。

     亞由美被某個來曆不明的家夥,用手铐铐在床上強暴,又用浴袍腰帶勒死。

    據青豆所知,兇手至今還未落網。

    亞由美有親屬,又有同事,但她孤獨無依,孤獨得甚至隻能落得如此可憐的死法。

    而我卻未能回應她的訴求。

    她肯定對我有所訴求,毫無疑問。

    但我也有必須守護的秘密與孤獨,怎樣也無法和亞由美分享的秘密與孤獨。

    亞由美為什麼偏要向我這種人尋求心靈交流呢?這世上難道不是有很多人嗎? 一閉上眼睛,那棵留在空空的房間裡的橡皮樹盆栽,便會浮上腦際。

     為什麼我如此挂念那棵橡皮樹? 然後,青豆哭了一陣。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微微地搖頭,心想,這陣子哭得太多了。

    她根本不想哭。

    幹嗎要為那棵呆頭呆腦的橡皮樹流淚?但淚水卻抑制不住。

    她哭得雙肩亂顫。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連一棵寒酸的橡皮樹都沒有。

    隻要是有點價值的東西,都紛紛湮滅。

    一切都離我遠去,除了對天吾的溫暖的記憶。

     我不能再哭了,她對自己說,我現在是待在天吾的體内呢。

    就像《神奇旅程》裡的科學家一樣——是的,那部電影叫《神奇旅程》。

    想起了片名,青豆多少平靜下來,停止哭泣。

    即使淚流成河也無濟于事。

     必須恢複成那個冷靜而堅強的青豆。

     是誰期盼這樣? 是我期盼這樣。

     然後她環顧四方。

    天上依然浮着兩個月亮。

     “那就是标志哦。

    你可要注意看天。

    ”一個小小人說。

    是那個聲音很輕的小小人。

     “嗬嗬——”負責起哄的嚷道。

     這時青豆忽然發現,此刻像這樣擡頭望月的人,并非隻有自己一個。

    隔着馬路,能看見對面的兒童公園裡有一個年輕男子。

    他坐在滑梯頂,正盯着和她相同的方向。

    這個男人和我一樣,看見了兩個月亮。

     青豆憑直覺明白了這一點。

    不會有錯。

    他和我看着同樣的東西。

    他能看得見。

    這個世界裡有兩個月亮,但那位領袖說,并不是所有生活在這裡的人都能看見它們。

     但那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無疑正看着這對浮在天上的月亮。

    我敢打賭,賭什麼都行。

    我心裡明白。

    他坐在那裡,正望着黃色大月亮和生了一層苔藓般的變形的綠色小月亮。

    而且他似乎在冥思苦想,思索着兩個月亮并排存在的意義。

    這個男人難道也是身不由己地漂流到這1Q84年的世界的人之一?也許正因為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意義困惑不已。

    肯定是這樣。

    他才不得不在夜裡爬到滑梯上,孤單地一個人凝望月亮,在腦海裡羅列出所有的可能、所有的假設,細緻地進行驗證。

     不對,也許不是這麼回事。

    那個男人也許是到這裡搜尋我的,是“先驅”派來的追殺者之一。

     于是一瞬間,心跳猛然加速,耳中發出叮的一聲耳鳴。

    青豆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插在腰帶下的自動手槍。

    她緊緊地握住那堅硬的槍柄。

     但無論怎麼看,從那位男子身上都感覺不到那種緊迫的氣息,也看不出暴力的迹象。

    他獨自坐在滑梯頂,腦袋倚在扶手上,直勾勾地盯着兩個浮在天上的月亮,沉湎于漫長的思索。

    青豆在三樓陽台上,他在下面。

    青豆坐在園藝椅上,從不透明的塑料遮闆和金屬扶手的縫隙間,俯視着那個男人。

    就算對方擡頭向這邊望,肯定也看不見青豆。

     加上他一心隻顧看天,可能有人在暗中窺望自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