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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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酒。

    他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拿别人出氣不成?别人又笑話他吃醉了。

    你隻管這會子委曲,素日你的好處,豈不都是假的了?”正說着,隻見琥珀走來,說了賈母的話。

    平兒自覺面上有了光輝,方才漸漸的好了,也不往前頭來。

    寶钗等歇息了一回,方來看賈母鳳姐。

     寶玉便讓平兒到怡紅院中來。

    襲人忙接着,笑道:“我先原要讓你的,隻因大奶奶和姑娘們都讓你,我就不好讓的了。

    ”平兒也陪笑說:“多謝。

    ”因又說道:“好好兒的從那裡說起,無緣無故白受了一場氣。

    ”襲人笑道:“二奶奶素日待你好,這不過是一時氣急了。

    ”平兒道:“二奶奶倒沒說的,隻是那淫婦治的我,他又偏拿我湊趣,況還有我們那糊塗爺倒打我。

    ”說着便又委曲,禁不住落淚。

    寶玉忙勸道:“好姐姐,别傷心,我替他兩個賠不是罷。

    ”平兒笑道:“與你什麼相幹?”寶玉笑道:“我們弟兄姊妹都一樣。

    他們得罪了人,我替他賠個不是也是應該的。

    ”又道:“可惜這新衣裳也沾了,這裡有你花妹妹的衣裳,何不換了下來,拿些燒酒噴了熨一熨。

    把頭也另梳一梳,洗洗臉。

    ”一面說,一面便吩咐了小丫頭子們舀洗臉水,燒熨鬥來。

    平兒素習隻聞人說寶玉專能和女孩兒們接交;寶玉素日因平兒是賈琏的愛妾,又是鳳姐兒的心腹,故不肯和他厮近,因不能盡心,也常為恨事。

    平兒今見他這般,心中也暗暗的敁敠:果然話不虛傳,色色想的周到。

    又見襲人特特的開了箱子,拿出兩件不大穿的衣裳來與他換,便趕忙的脫下自己的衣服,忙去洗了臉。

    寶玉一旁笑勸道:“姐姐還該擦上些脂粉,不然倒象是和鳳姐姐賭氣了似的。

    況且又是他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又打發了人來安慰你。

    ”平兒聽了有理,便去找粉,隻不見粉。

    寶玉忙走至妝台前,将一個宣窯瓷盒揭開,裡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

    又笑向他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

    ”平兒倒在掌上看時,果見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攤在面上也容易勻淨,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别的粉青重澀滞。

    然後看見胭脂也不是成張的,卻是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裡面盛着一盒,如倒膏子一樣。

    寶玉笑道:“那市賣的胭脂都不幹淨,顔色也薄。

    這是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渣滓,配了花露蒸疊成的。

    隻用細簪子挑一點兒抹在手心裡,用一點水化開抹在唇上;手心裡就夠打頰腮了。

    ”平兒依言妝飾,果見鮮豔異常,且又甜香滿頰。

    寶玉又将盆内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撷了下來,與他簪在鬓上。

    忽見李纨打發丫頭來喚他,方忙忙的去了。

    [庚辰雙行夾批:忽使平兒在绛芸軒中梳妝,非世人想不到,寶玉亦想不到者也。

    作者費盡心機了。

    寫寶玉最善閨閣中事,諸如脂粉等類,不寫成别緻文章,則寶玉不成寶玉矣。

    然要寫又不便特為此費一番筆墨,故思及借人發端。

    然借人又無人,若襲人輩則逐日皆如此,又何必揀一日細寫?似覺無味。

    若寶钗等又系姊妹,更不便來細搜襲人之妝奁,況也是自幼知道的了。

    因左想右想須得一個又甚親、又甚疏、又可唐突、又不可唐突、又和襲人等極親、又和襲人等不大常處、又得襲人輩之美、又不得襲人輩之修飾一人來方可發端。

    故思及平兒一人方如此,故放手細寫绛芸閨中之什物也。

    ] 寶玉因自來從未在平兒前盡過心,──且平兒又是個極聰明極清俊的上等女孩兒,比不得那起俗蠢拙物──深為恨怨。

    今日是金钏兒的生日,故一日不樂。

    [庚辰雙行夾批:原來為此!寶玉之私祭,玉钏之潛哀俱針對矣。

    然于此刻補明,又一法也。

    真十變萬化之文,萬法具備,毫無脫漏,真好書也。

    ]不想落後鬧出這件事來,竟得在平兒前稍盡片心,亦今生意中不想之樂也。

    因歪在床上,心内怡然自得。

    忽又思及賈琏惟知以淫樂悅己,并不知作養脂粉。

    又思平兒并無父母兄弟姊妹,獨自一人,供應賈琏夫婦二人。

    賈琏之俗,鳳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貼,今兒還遭荼毒,想來此人薄命,比黛玉猶甚。

    想到此間,便又傷感起來,不覺灑然淚下。

    因見襲人等不在房内,盡力落了幾點痛淚。

    複起身,又見方才的衣裳上噴的酒已半幹,便拿熨鬥熨了疊好;見他的手帕子忘去,上面猶有淚漬,又拿至臉盆中洗了晾上。

    又喜又悲,悶了一回,也往稻香村來,說一回閑話,掌燈後方散。

     平兒就在李纨處歇了一夜,鳳姐兒隻跟着賈母。

    賈琏晚間歸房,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隻得胡亂睡了一夜。

    次日醒了,想昨日之事,大沒意思,後悔不來。

    邢夫人記挂着昨日賈琏醉了,忙一早過來,叫了賈琏過賈母這邊來。

    賈琏隻得忍愧前來,在賈母面前跪下。

    賈母問他:“怎麼了?”賈琏忙陪笑說:“昨兒原是吃了酒,驚了老太太的駕了,今兒來領罪。

    ”賈母啐道:“下流東西,灌了黃湯,不說安分守己的挺屍去,倒打起老婆來了!鳳丫頭成日家說嘴,霸王似的一個人,昨兒唬得可憐。

    要不是我,你要傷了他的命,這會子怎麼樣?”賈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