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海市蜃樓 扶餘通秘道 荒島絕壑 姽婳作元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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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推開,探頭一看,大廈内空洞無物,隻見中間設着一座佛龛,面前從梁上吊下一盞鍍金嵌寶纓絡缤紛的長明燈放出一道淡淡的黃光,照出四根蟠龍舞鳳的通天大柱,除此之外并無别物。

    遊一瓢看得吃了一驚,明明看見她的哥子同丈夫還有扛擡箱籠的一般人走到此間,怎會無蹤影?心想橫豎屋内無人,何妨進去踏勘一番。

    主意打定,兩足一起便穿進窗内,一提起背脊點壁順勢而下,一落地,腳尖點地鹭行鶴伏,把屋内四角勘了一遍,卻看不出什麼機關。

    再走到中央借着中間那盞長明燈光向佛龛望去,龛内供着一塊二龍搶珠雕金朱漆牌位,寫着魚殼大王神位,神位前香爐燭台之外色色講究。

    是很大的一所敞廳,除了佛龛長明燈之外别無餘物,格外顯得深奧空闊。

    而且那兩個偉岸丈夫同許多大漢進來以後,何以絕無蹤迹呢?遊一瓢一個人靜靜地思索了一回,兀自想不出所以然來。

    偶一擡頭看到中間四支抱柱粗大異常,大約兩個人還抱不過來,心想這樣木料倒也不易尋覓,如果是梓楠卻值不赀。

    無意之間手指輕輕彈了幾下發出橐橐之聲,似乎柱心中空,猛然大悟!知道柱中定有機關,地下定有秘室隧道,回來的一般漢子定是綠林角色,或者分贓廳便在地下,而且柱上蟠龍舞鳳定藏着啟閉機關。

    正想伸手到雕刻的龍上摸索,蓦地聽得身後屋角落裡卟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下真把遊一瓢吓得不輕,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來。

     照說象遊一瓢這種人藝高膽大氣定功深,何至于吓得如是?其實不然。

    俗語說做賊心虛,這句話包蘊很深的道理。

    無論做賊如何強悍事主如何軟弱,做賊的總存着幾分心虛。

    事主夢裡說句夢話或者打個呵欠,往往把賊吓跑。

    因為心虛就是理虧,理虧的人總是提心吊膽容易受驚,從做賊推想到做人都是一條理。

    象遊一瓢原來沒有把這般人放在眼裡,可是自己在碉内做客,人家誠惶誠恐的待以上賓之禮,隻因一念好奇,半夜三更翻牆跳屋的來偷窺人家秘密,雖自問并非做賊,可是一經被人發覺,舉動上便欠光明,理路上便說不過去。

    漫說人家是盜穴賊窟吹绉春水,幹我屁事。

    所以遊一瓢伸手摸索龍頭當口,萬不料屋裡有着人而且卟哧的笑了出來,未免吓了一大跳,慌縮手轉身一看,不覺又把智勇無雙的遊一瓢看呆了。

    你道為何?原來屋角的人并非别人,便是同席吃酒殷殷求教的上官湘魂。

    這時裝束大異,脂粉不施蛾眉淡掃,益顯得肌裡瑩澈綽約如仙,一道光可鑒人的青絲隻松松的挽了個麻姑髻,身上穿着薄薄的一套銀灰素緞緊身密扣夜行衣,下面穿着一雙狹狹的鹿皮挖雲小蠻靴,胸前斜系着百股五色絲縧打了一個蝴蝶雙飛結,背住一把七寶攢嵌三尺有餘的劍鞘,劍镦上一挂垂穗,跟着下面一雙小蠻靴一晃一晃走近前來,長眉一展秋波欲活,喜孜孜的悄悄說道:&ldquo遊先生興緻不淺,我的幸福也不淺。

    &rdquo突如其來的說了這兩句,兩隻秋水如神的妙目貫注在遊一瓢面上又嫣笑起來。

    遊一瓢起初有點心裡不安,看得湘魂并無惡意略自放心,但聽她說了這兩句一時愣愣的摸不着頭腦,卻暗想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暗室,實在不妙!一時卻又難以脫身,轉念憑自己這身功夫,怎麼她跟蹤進來竟會不覺?湘魂看他神情不屬早已雪亮,瓠犀微露低聲笑道:&ldquo遊先生不必多疑,我本來秉一片至誠想來拜師的。

    不料走下室内台階,遠遠望見這外而廊頂上挂着一個人,一轉眼已飛入上面小窗内。

    我起初不知是遊先生,心想這人本領實在了得,想是在外面露了馬腳,有人聘請能人跟蹤進來索取财寶的。

    慌回轉寝室穿好夜行衣服帶好兵器,開了側面機關悄悄進來一看,卻是遊先生,便放心了。

    看您似乎知道底下有地室四處搜索不出摸到柱上,柱内無非安着地室千斤閘的幾支鐵鍊罷了。

    &rdquo 湘魂說到此處差不多已把碉内實情和盤托出,遊一瓢猜想的一點不錯,不用問,此地人當然承着魚殼大王的衣缽了。

    遊一瓢索性也把在百笏岩制住怪物時候就疑心不是巨商行徑,進岩來步步留神格外明亮,一時好奇到此參觀一下。

    照江湖規例,暗暗窺探實在不應該的,隻有請上官小姐包涵一下,說罷便深深一躬。

    湘魂慌退在一邊連連搖手道:&ldquo遊先生千萬不要多禮,我也是寄寓在此,就是此地主人對于遊先生怎敢開罪?換了一個人我也不敢對遊先生細說此中秘密的了,這層請你千萬不要挂在心上。

    倒是我有一樁心願,務請遊先生俯允才好。

    &rdquo遊一瓢慌問:&ldquo何事見教?如能為力,自應效勞。

    &rdquo湘魂抿嘴一笑道:&ldquo效勞是不敢當的,這事在遊先生又是綽綽有餘的,我不是說過想來拜師的話麼?這且慢提,現在先把我的身世禀告一番。

    &rdquo遊一瓢聽她有拜師之意,而且想長談起來,萬一被人撞見豈非瓜田李下難脫嫌疑?正想設法脫身,哪知湘魂櫻口一張已詞鋒汩汩而出。

     她說自己父親母親是魚殼大王生前的大臂膀,卻死在魚殼大王以前,那時湘魂隻九歲。

    魚殼大王感念舊交收為義女撫如己出,從小同筠娘友愛異常。

    等到魚殼大王一死,所有部下由他大兒子即筠娘的哥子繼承父志統率所部,人人稱他為飛龍島主。

    因從此處霞浦十餘裡海面上有座絕大的海島叫做飛龍島,島内有一條極長的隧道從海底直通到此處,這條地道還是當年台灣鄭芝龍進窺中原時候秘密建築的!後來魚殼大王占據飛龍島作為基業,大興土木,發現這條海底隧道,探出一直通到此處的百笏岩,又看得百笏岩是個形勢極好的通陸要口,索性重新修砌一番。

    乘便把百笏岩也整理一下,建築起許多房屋碉堡作為飛龍島第二根據地,有家眷的部屬分了一半到百笏岩駐守起來。

    表面上一樣種田捉魚是個安善良民,一經魚殼大王傳令下來便集成一支精兵,直到飛龍島主手上還是如此。

    好在飛龍島孤懸海外,百笏岩也幽險深藏,輕意沒有外人涉足,官廳隻求無事,益發不敢打草驚蛇,十幾年來倒是一帆風順。

    湘魂又說:&ldquo這位飛龍島主野心極大,比魚殼大王還兇狠十倍。

    結交了許多海陸各路英雄,遇着機會想效法鄭芝龍大做一番事業。

    但據我愚見,滿清已根深柢固,人心又耽于安逸,恐怕難以動搖。

    萬一中道崩潰,連這點先人根基都難保全了。

    而且飛龍島主還存着非份之想,時時對我露出輕薄之态,我又是寄人籬下别無骨肉,又恨自己武藝淺薄難以保全自身,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