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鋪襯市裡隐俠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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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換取衣食的。

     裘文煥住的這個地方,每天所見的就是一些破布商,和這些換肥頭子的貧婦,他的店裡也住着好幾個既窮而不幹事的人,他看出來,這幾個全都是小偷兒。

    但是,他為什麼要住在這裡呢?他似乎是很有用意,因為這些人是整天在街上閑轉,北京城裡無論何處發生了大或小的事情,他們當日便能知道,而由他們的閑談之中,便送到裘文煥的耳朵裡。

    所以裘文煥來到京城,日子并不多,他就把街上的情形,誰是有名的镖師,誰是有名的地痞,他全都知道了。

    并且因為這店裡住的小偷兒之中還有飛賊,他們卻專注意各富家,尤其是王公府第之中所藏的珍寶,聽說某府中藏着“避塵珠”,某宅中有一對“翡翠核桃”,某家裡有個金蛤蟆,總之一半也許是事實,被他們間接聽來的,一半大概就是這些偷兒們的夢想,他們恨不得偷到那麼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就夠一輩子吃喝的了。

    他們永遠偷不到,永遠在說夢話,生幻想。

    可是裘文煥卻有意的聽,還時常跟他們打聽,但裘文煥結果也總是失望、掃興的。

    裘文煥雖仍穿着破衣,睡着破被,吃着粗飯,可是他不但不發愁生活,有時還資助人錢财,也不知他的錢從哪兒來的,因此才被偷兒們認為同類,以為是一條船兒上的人。

    其實裘文煥為人十分耿直,一個非義之财,他也不取,他并且每晚睡覺,不常出店門,又絕不象是“雞鳴狗盜”之輩。

     他的來曆,及他來到京城的目的,絕沒有一個人曉得。

    他隻是自己向人說過:他是走遍天涯,尋訪一人,并且要尋一件東西,打算借用一次,以彌補他的生平一件憾事。

     行蹤神秘的裘文煥,這一天清晨醒來,收拾起來他的那個長方形的破被卷,此時跟他睡在一鋪大炕上的幾個人——除了光着襪底才回來的“小耗子黑張”,别人還都在酣睡。

    他剛要往外走,小耗子黑張,卻悄聲問他說:“喂!你要上哪兒去?”裘文煥說:“我出去,吃點什麼去。

    ”小耗子黑張又悄聲說:“出去替我看着點!昨兒夜我到北大街戶部侍郎翁家,東西一件沒摸到,反幾乎叫他家護院的雙刀費彪把我捉住,好險!雙刀費彪他認得我,隻是還不知道我在哪兒住,他今天一定得在街上找我,你要是看見他,你可别說我在這店裡住,你還看看他,是手松是手緊,手松就是他不想理我了,手緊就是他非待把我拿住才甘心!” 裘文煥卻說:“我并不認識誰叫雙刀費彪。

    ”小耗子黑張又說:“那麼我就勸你也别出門,因父你雖然來到京城日子不多,你是個幹什麼的,我也明白,現在有不少的人都留心你啦,就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人,廣雲镖店的大镖頭金環刀羅壽,永王府護院的金翅刀崔洪,昨天他們在茶館裡還說北京城來了飛賊啦,多半住在鋪襯市那幾家小店裡,這個賊的來意一定不善,要偷就得偷大家夥,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得手。

    雙刀費彪這兩天也直往這邊溜達,他并且在街上向人說,好啦!快有熱鬧看啦,外省的大飛賊來啦,也許他做下這驚天動地之事,也許我就要展一層擒龍伏虎之能。

    ” 裘文煥一聽,倒不住的呆呆發怔,心裡佩服北京城這地方的确有高人,可是他們把我當作了“飛賊”,那是弄錯了,不過連環刀,金翅刀,又有一個雙刀,真不少使刀的,可是不知道其中有否一口寶刀?這樣一想,他當即就十分興奮,搖着頭道:“不要緊!”小耗子黑張卻又急又害怕地說:“怎麼不要緊呀?你吃他們一回苦就知道了。

    ”裘文煥卻微微的笑說:“我出去看看,”說着向外就走,小耗子追在他的旁邊悄聲的說:“要是有人跟你打聽我,你千萬别說我在這店裡住。

    ”裘文煥點頭,他就走出去了,小耗子也沒跟他出門。

     裘文煥大搖大擺,他本來穿着一身破爛衣服,這麼一擺,更叫人注意。

    他就離開鋪襯市走到前門,大馬路旁有不少賣早點的,北京的這些早點小吃,真是五花八門,不但種類繁多,還貴賤不同。

    譬如隻喝一碗“面茶”這種用小米面熬成的粥,上面挂一點芝麻醬,再灑一點椒鹽,這一碗不過一文小銅錢,要是吃點豆腐腦,加鹵至少得每碗四文錢,另外再吃兩個燒餅,兩個不夠,吃上四個,可就得十文錢,十文錢在北京說是“一百”,也算是闊人了,現在裘文煥來到這舒服地大吃特吃,吃了一碗豆腐腦,又再來一碗,燒餅也吃了好幾個。

    因為他的“穿章” 跟要飯的差不多,因此招得旁邊一位手提着兩隻鳥籠,衣履闊寬的高身大漢,不住的看他,這人就看着裘文煥可疑,扭着頭看了半天,蓦然就把裘文煥的胳膊揪住,厲聲地問道:“你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