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豪俠公子冉青雲

關燈
們錦官、你們的琴官,跟本屋戲班裡那幾個姑娘們,合唱一兩齣,這可是特别的賞臉,不過恐怕他們所學的戲路子不大一樣。

    咱們當師父的應當聚在一塊兒,給他們說一說,反正得到晚上才叫他們唱啦!現在給他們說,還來得及。

    ”吳三貴說:“是,是!可是!……”他又有些發愁的說:“我們這琴官,他會的戲太少啊!” 那兩個仆人也都沒理吳三貴,就帶着他們往裡院走去,順着廊子,繞過了那大廳,謝琴還特意往那大廳裡望了望,隻見那大廳的窗上都嵌着大塊的玻璃,裡面并挂些薄紗的窗簾。

    從裡面向外看,大概能看得很清楚,但從外面往裡看,卻什麼也看不見。

    謝琴始終也沒有看見那個輔大人,他的心裡似乎是很着急而又惆怅。

     走到這廊子的盡頭,是一個月亮形的門兒,上有用磚刻的‘泉林小憩’四個字。

    進了這個門,依然有回廊,廊檻和廊柱全都彩畫得十分精緻。

    一脈竹林種在廊外,但從竹子的稀疏之處,去看那邊都是花卉叢生,粉白如錦。

    還有幾間花廳,廳中和廳前的廊下擺設着許多座位,有不少的人,多半都是裝飾豔麗的婦女、女眷和丫嬛們,也有男客,但決不是外人了。

    恐怕不是至親好友,就是王公貴族,和當朝的顯宦達官。

    他們是都在觀聆着這花園中一座戲台上的戲,這戲台可不像前院的那兩台,這裡隻有幽笛袅袅之聲,一個老生和小生正在唱着昆曲。

    大概是‘長生殿’劇中的那一齣‘彈詞’。

     謝琴這幾個人是轉向西去的,進了兩間廂房,這裡,屋外就是本宅昆班的‘後台’。

    剛才那幾個穿着花衣裳的女伶,在屋裡扮戲,莺聲燕語的。

    但扮好了卻有小生和老生,還有花臉,拖着大袍拿着髯口,還嬌聲的說着、笑着。

     從這屋裡出去,得順着廊子走數十布,才能夠進那戲台的後門,而等候着挑簾露面去演唱。

    幸虧那一段廊子也全有疏疏的竹子遮着,那邊聽戲的人不能夠一眼就看見這裡的角兒怎樣走出屋;可是有幾個小孩子、哥兒和小姐,卻專專的在那廊子上,截着這裡的女伶們笑、拍手,弄得女伶們都很發怯似的。

     謝琴、楊錦官,一進了這屋子,看見了幾個女伶,他們立時就都顯着很害羞,而裡屋的女伶們卻都抓着軟簾向外偷看他們。

    其中有一個細長身子,長得很秀麗,還沒有化妝的女伶,還向着謝琴嫣然的笑了笑,回過頭去,跟她們的女伴竊竊私語。

     這裡,有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兒,穿着白夏布的大褂,旁邊一個也穿花衣裳的女伶,拿着一柄雕翎扇,不住的替他扇着。

    一撮毛史老闆認識此人,就給一個介紹,原來這人就是本屋的教戲師傅,名字叫呂萬能。

    這原來是二三十年以前河東陝西有名的伶人,梆子、秦腔,無所不能;後來又專學昆曲,二簧西皮他也懂得,真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看他已經有了這麼長的白胡子,可見已是多年自己不唱,而專教給别人。

    看他還挂着一隻金表,手指上戴着翡翠的‘扳指’。

    扳指有牛角做的,有玉琢的;牛角的是為扳弓射箭,免得磨傷了手指;玉的卻成了男子的裝飾品,等于是戒指。

    由此可見這屋裡待遇他很好,他是享了福了,很有錢了。

    他的态度,見了同行,倒還謙恭,精神也很充足。

    剛一介紹,他就問:“誰是謝琴官?誰是謝琴官?” 其實,還沒有等到吳三貴指點,他似是見過那楊錦官,此時除了錦官之外,年輕、貌美,像是唱花旦的隻有謝琴。

    他把兩隻皺紋層層的眼皮睜大,目不轉睛的瞧着謝琴,說:“哎呀!我怎麼瞧着你這麼眼熟呀?咱們不但是見過面,好像還是一塊兒相處過多少年似的……” 他這樣的面露驚慌之色,弄得旁邊的人,也全都詫異了起來。

    吳三貴的兩條腿又不住的亂哆嗦,心說:“不好!大約這兒老闆他認識琴官,他曉得謝琴的那不明不白的來曆,這可怎麼好!……”他正在着急,那楊錦官倒是笑着說:“呂老闆!您一定是認錯了人了吧?您有多大年紀啦!他比我還小哪?” 呂萬能也笑着說:“本來我也知道我跟他沒見過面,可是他長得很像我的一個老朋友。

    在二三十年前,跟我一塊兒在陝西唱秦腔,那人也姓謝,唱得比我好,外号叫‘關西鳳凰’。

    咳!可惜那個人,後來遭了橫死……提起來話長,現在我連想也不願意再想了!……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麼侍候着大人交派下來的這檔子差事吧!” 一說‘差事’兩個字,吳三貴可又吓了一跳,但是又細聽,原來呂萬能所說的‘差事’,還是唱戲的事情,他就又放了心。

    然而還為難,心說:我們謝琴,才學了幾天的戲,他會唱什麼呀?于是就轉臉看了看謝琴,就見謝琴的小臉上發了一陣慘白,此時卻又忽然的喜歡,他向呂萬能稱呼為‘呂大老爺’,他高興得跳起來笑着,說:“老大爺你要叫我唱什麼戲吧?隻要你老人家分派出來,我會的我就當正角,我不會的我可以當掃邊。

    反正,既是這裡的大人要聽我唱戲,我就得唱給他聽!” 吳三貴卻在旁偷偷的拉他的衣襟,并且悄聲說:“你别就這麼滿應滿許呀!你至多能會唱些什麼?”心裡可還有話,沒說出來,卻是:你若唱戲一給輔大人聽,我的孩子呀!你怕要唱出漏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