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狂風吹弱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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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為這件劫皇綱的巨案,鬧得天翻地覆;而謝琴卻在這裡安心的學戲,進步的很快,差不多隻兩天就學會一齣。

    師父吳三貴待他很好,師兄弟們也都不妒忌他,隻是他那大帥哥吳鐵肚,因為搬回家裡了,就天天尋他的錯處。

     夏天,難免有蒼蠅,吳鐵肚拿了一碗綠豆稀飯,其實不是他給盛的,當時卻訛上了他。

    把一碗稀飯整個向他臉上潑去,并掄起大拳頭向他頭上猛砸,罵着說:“你成心要惡心我嗎?想叫我把吃的都吐出來嗎?稀飯裡的死蒼蠅,一定是你給放的!” 謝琴隻是低着頭忍受,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吳鐵肚故意叫他幹粗笨的活兒,叫他一個人倒兩桶髒水;叫他拿着灰泥上房,去補房上的漏洞;叫他搬石頭搭雞窩;叫他踩着蹻就去磨“豆腐”。

    無故的也打他、踹他、罵他,并在吳三貴的面前給謝琴說壞話。

    說别的還不要緊,竟說謝琴要調戲他的師嫂。

     吳三貴聽了,可真生氣了,就叫謝琴跪在當院地上,說:“我也不用說明是為了什麼打你,反正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本應當把你趕出去,不要你啦!可是我心痛我這些日教你戲,下的那些功夫。

    這麼點的人兒,本領還沒學成,心眼卻先壞了,我能不管教你!”用藤條狠狠的抽了他一頓,隻是不敢打他的臉。

    吳鐵肚卻用棍子狠狠的去打謝琴的那細腰兒。

     可憐的謝琴,來到這兒還不到十天,就受了這樣的虐待。

    他自己倒似乎還沒覺着怎麼樣,師嫂看着,卻心裡真真的難過了。

     師嫂的娘家姓紀,她有個閨名,叫紀湘娥,也是南方人随着,一個作書吏的父親在京長大了的。

    父親去世了,繼母也改嫁了,她一個伶仃的弱女,無依無靠,才于去年冬天,經同鄉的作媒,嫁了吳鐵肚。

    按理說湘娥雖生于官宦之家,可也是讀書知禮;嫁了一個伶人的兒子,這兒子又是在镖行混的,本來就使她不大遂心。

    可是沒有法子,她受過三從四德的教訓,她非常的順從丈夫,孝順翁姑。

    可惜她的丈夫肚子很大,裡邊卻沒裝過一點詩書道理;隻會發兇,自命為英雄,而且永遠在外面住,不常回家。

     公公吳三貴人倒不太壞,可是一逢到手頭沒錢,或是覺着飯糙米硬了,立時也是大發脾氣。

    屋裡院中,也整日沒有一點清靜,不是說戲,就是練“武把子”。

    幾個師弟本來都是苦孩子,可是學了許多的惡習。

    當着師父,都是像綿羊一般的老實;可是隻要師父一轉身,就都像猴子似的那麼頑劣,嘴裡還什麼難聽的話都會說。

     紀湘娥今年十九歲了,她是個細長身材的,扁臉兒,不十分美貌,但也不難看的女人。

    她最怕看見師弟們挨打,而尤其新來的這謝琴官,人最老實,可是挨打的次數也最多。

    湘娥就心裡覺得難受,曾經婉轉的勸過丈夫:“你淨打人家琴官幹嗎?現在你又不教他的戲,再說他也不是有什麼錯兒呀?……” 不料她的丈夫掄掌就要打她的臉,可是沒打下去,隻踹了她一腳,踹得她幾乎跌在地下。

    吳鐵肚瞪着眼睛說:“你是護着他嗎?你瞧上小白臉了嗎?你這個狗婆娘!……” 從此,湘娥也不敢再看謝琴一眼了,也是因為謝琴那可憐的像兒,令她不忍得再看。

    她時時躲着謝琴,可是因為住的院子太小了,她又必須整日往廚房、往公公屋裡、婆婆屋裡去操作家務;而謝琴是早晨必在院練習,夜晚必回到廚房睡覺,所以想躲也躲不開。

    就連她丈夫的那不三不四的朋友來了,她也是沒法子躲。

     每天一清早,幾個徒弟就在院子裡“啊!啊!哦啊!……”的喊嗓子,這是伶人必須作的功課,嗓子就是“本錢”;然而可攪了她的睡意。

     她倒是不要緊,趁着這聲音把她叫醒了,她得急忙起來,去伺候公婆的臉和早飯。

    可是這時,把她的丈夫攪醒了,那吳鐵肚可真是生氣。

    仰卧在床上,腆着那越氣越鼓,好像身懷六甲似的大肚,就罵着說:“真他*的!沖着這個,我就還得搬走,上外邊住着去。

    他*的,還不把這幾個小忘八蛋全部打出去!”然而他可不能到院裡去幹涉,還得叫那幾個孩子去喊,而那幾個孩子的嗓子,也都不敢不喊,因為都還得指着這吃飯麼!要是都不唱戲了,那憑他吳鐵肚在镖局掙的那幾個大錢,連他自己也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