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的女體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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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得自己在說:&ldquo吸氣!深深地吸!&rdquo 又瞧見一個沒有骨頭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兒的脹膨着,兩條繡帶也跟着伸了個懶腰。

     一個詭秘的心劇烈地跳着,陌生地又熟悉地。

    聽着聽着,簡直摸不準在跳動的是自己的心,還是她的心了。

     他歎了口氣,豎起身子來。

     &ldquo你這病是沒成熟的肺痨,我也勸你去旅行一次。

    頂好是到鄉下去&mdash&mdash&rdquo &ldquo去休養一年?&rdquo她一邊鈕上扣子,一邊瞧着他,沒感覺似的眼光在他臉上搜求着。

    &ldquo好多朋友,好多醫生全那麼勸我,可是我丈夫抛不了在上海的那家地産公司,又離不了我。

    他是個孩子,離了我就不能生活的。

    就為了不情願離開上海&hellip&hellip&rdquo身子往前湊了一點:&ldquo你能替我診好的,謝先生,我是那麼地信仰着你啊!&rdquo&mdash&mdash這麼懇求着。

     &ldquo診是自然有方法替你診,可是,&hellip&hellip現在還有些對你病狀有關系的話,請你告訴我。

    你今年幾歲?&rdquo &ldquo二十四。

    &rdquo &ldquo幾歲起行經的?&rdquo &ldquo十四歲不到。

    &rdquo (早熟!) &ldquo經期可準确?&rdquo &ldquo在十六歲的時候,時常兩個月一次,或是一月來幾次,結了婚,流産了一次,以後經期就難得能準。

    &rdquo &ldquo來的時候,量方面多不多?&rdquo &ldquo不一定。

    &rdquo &ldquo幾歲結婚的?&rdquo &ldquo二十一。

    &rdquo &ldquo丈夫是不是健康的人?&rdquo &ldquo一個運動家,非常強壯的人。

    &rdquo 在他前面的這第七位女客像浸透了的連史紙似的,瞧着馬上會一片片地碎了的。

    謝醫師不再說話,盡瞧着她,沉思地,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回兒,他說道: &ldquo你應該和他分床,要不然,你的病就讨厭。

    明白我的意思嗎?&rdquo 她點了點腦袋,一絲狡黠的羞意靜靜地在她的眼珠子裡閃了一下便沒了。

     &ldquo你這病還要你自己肯保養才好,每天上這兒來照一次太陽燈,多吃牛油,别多費心思,睡得早起得早,有空的時候,上郊外或是公園裡去坐一兩個鐘頭,明白嗎?&rdquo 她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沒聽見他的話似的,望着他,又像在望着他後邊兒的窗。

     &ldquo我先開一張藥方你去吃,你尊姓?&rdquo &ldquo我丈夫姓朱。

    &rdquo (性欲過度亢進,虛弱,月經失調!初期肺痨,謎似的女性應該給她吃些什麼藥呢?) 把開藥方的紙鋪在前面,低下腦袋去沉思的謝醫師瞧見歪在桌腳旁邊的,在上好的網襪裡的一對脆弱的,馬上會給壓碎了似的腳踝,覺得一流懶洋洋的流液從心房裡噴出來,流到全身的每一條動脈裡邊,每一條微血管裡邊,連靜脈也古怪地癢起來。

     (十多年來診過的女性也不少了,在學校裡邊的時候就常在實驗室裡和各式各樣的女性的裸體接觸着的,看到裸着的女人也老是透過了皮膚層,透過了脂肪性的線條直看到她内部的髒腑和骨骼裡邊去的;怎麼今天這位女客人的誘惑性就骨蛆似的鑽到我思想裡來呢?謎&mdash&mdash給她吃些什麼藥呢&hellip&hellip) 開好了藥方,擡起腦袋來,卻見她正靜靜地瞧着他,那淡漠的眼光裡像升發着她的從下部直蒸騰上來的熱情似的,覺得自己腦門那兒冷汗盡滲出來。

     &ldquo這藥粉每飯後服一次,每服一包,明白嗎?現在我給你照一照太陽燈吧,紫光線特别地對你的貧血症的肌膚是有益的。

    &rdquo 他站起來往裡邊那間手術室裡走去,她跟在後邊兒。

     是一間白色的小屋子,有幾隻白色的玻璃櫥,裡邊放了些發亮的解剖刀,鉗子等類的金屬物,還有一些白色的洗手盆,痰盂,中間是一隻蜘蛛似的伸着許多細腿的解剖床。

     &ldquo把衣服脫下來吧。

    &rdquo &ldquo全脫了嗎?&rdquo 謝醫師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說:&ldquo全脫了。

    &rdquo 她的淡淡的眼光注視着他,沒有感覺似的。

    他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塊肌肉全麻痹起來,低下腦袋去。

    茫然地瞧着解剖床的細腿。

     &ldquo襪子也脫了嗎?&rdquo 他腦袋裡邊回答着:&ldquo襪子不一定要脫了的。

    &rdquo可是亵裙還要脫了,襪子就永遠在白金色的腿上織着蠶絲的夢嗎?他的嘴便說着:&ldquo也脫。

    &rdquo 暗綠的旗袍和繡了邊的亵裙無力地委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