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 塞上音稀歸農生遠計 閨中病困倚枕泣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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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媽将桂枝拉過來，同在床沿上坐着，左手托了她的手，右手按了她的手脈，眼睛凝着想了一想，笑道：&ldquo沒什麼，脈象挺好。
&rdquo 江氏坐在旁邊椅子上，可就望了桂枝道：&ldquo可是一天到晚，她就是這樣茶不思飯不想的，總是要睡覺，我看她就是終日皺眉不展的。
&rdquo 桂枝道：&ldquo什麼終日皺眉不展？誰害個皺眉不展的病嗎？&rdquo 說着，撅了嘴，将身子一扭。
江氏隔着玻璃窗戶，向外邊張望了一下，便回過頭來笑道：&ldquo劉家媽，你也不是外人，有話瞞不了你，我們姑奶奶這個雙身子，她年輕力壯，倒沒什麼，她扛得過去。
隻是外面說的這樣兵慌馬亂的，我們姑爺又好多日子沒寫信回來，所以她總是擔着一層心事。
&rdquo 劉家媽聽到這話，臉上也就挂起幾分憂慮，那在額角畫着年齡的皺紋，閃動了兩下。
故意啞着嗓子，把聲音低了。
望了她母女道：&ldquo你們應該比我知道的多吧？你們家趙老先生，天天都在斜對門油鹽店裡瞧報，瞧完了，就唉聲歎氣和那掌櫃的談着。
就是昨天，他說，日本人要想滅亡咱們中國，說不定北平城裡都要開火呢。
這可怎麼好，我這一把年紀，哪瞧過這個呀！&rdquo 江氏道：&ldquo是嗎？老先生有這些話，可不在家裡說，他怕駭着我娘兒倆。
&rdquo 劉家媽點點頭道：&ldquo那倒也是，你年紀這樣大，姑奶奶又是雙身子，告訴你們沒用，反是讓你們着急。
可是事情是真不大好。
我家小七子，不是在西直門趕火車嗎？這幾天，改了行了。
幫着他的把兄弟，在東車站給人搬行李。
說是北平城裡有錢的主兒，都搬家往南邊去。
火車站上人山人海，說是走快些才好，走慢了，小日本占了天津，就過不去了。
&rdquo 江氏母女關着大門過日子，還不曾聽到過有這樣嚴重的消息，彼此面對着望了一下。
劉家媽見她報告的消息，很是讓人聽着出神，也就繼續着向下報告。
約莫是半小時，卻聽到窗子外有粗魯的聲音叫了一聲媽。
劉家媽回轉頭問道：&ldquo小七子，你今天回來得這樣早。
&rdquo 他在外面屋子裡答道：&ldquo人家全說，今天城裡怕要戒嚴，城關得早，這幾天，西苑大營，又調來了很多軍隊，我怕你惦記，就早點回來吧。
&rdquo 劉家媽道：&ldquo回來就回來吧，你還找到這裡來幹什麼，這麼大人，還要吃乳嗎？&rdquo 小七子道：&ldquo你不在家，我特意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西苑不是又來了軍隊嗎？人家要大車運子彈，由西直門車站，運到大營。
&rdquo 劉家媽道：&ldquo人家沒抓你們，就算造化，你還多什麼閑事？&rdquo 小七子道：&ldquo人家是中央軍，不白拉，拉一趟給一趟錢。
怕你不去，而且是先給兩趟定錢。
我特意來問你，去不去？若是去的話，現在就可以去領錢，到了晚上再去拉。
&rdquo 桂枝聽到說大營拉子彈，又不免心裡一動。
掀開一個門簾，向外屋子張望着，見小七子脫了長衣，上身穿了件薄棉襖，攔腰系了，胸襟上挂了一張白布條，上面還蓋有紅印呢。
臉上和額頭上，都是汗漬透着油光光的。
這就知道已是應承了給大營運子彈了。
便點着頭道：&ldquo七哥，你不坐一會兒？外面風聲很緊吧？&rdquo 她說着話，可是把門簾擋住了下半截身子。
小七子道：&ldquo咱們窮小子怕什麼？可是&hellip&hellip&rdquo 他說着，眼光射到門簾下面桂枝那個頂起來的肚子，接着道：&ldquo像姑奶奶這樣的斯文人，離開北平也好。
昨天在大酒缸上，和你們家老爺子聊天，他說要搬回保府鄉下去過日子，這倒使得。
&rdquo 劉家媽道：&ldquo回去吧，别在這裡瞎扯了。
&rdquo 小七子道：&ldquo你也得回家去做晚飯，吃了飯，我還得打夜工呢。
&rdquo 他說着話，就走出去了。
劉家媽跟着說了幾句話，也就回家去了。
桂枝望了她母親道：&ldquo聽了劉家媽的話，倒讓我擔着許多心事。
&rdquo 說着，把眉毛皺了兩皺，斜靠了床欄杆坐着。
惟其是這樣，那出了懷的肚子，格外是頂得很高了。
江氏在她對面椅子上坐着，對她周身看了一看，見她面色黃黃的，不覺噗嗤一笑。
桂枝道：&ldquo人家心裡煩着呢，你倒笑得出來。
&rdquo 江氏笑道：&ldquo你知道什麼。
我聽見人說，雙身子的人，臉上長的有紅似白，那就是懷着姑娘。
反過來，臉子變得醜了，那就是懷着小子。
我看你這樣子，準是懷着一個小子。
&rdquo 桂枝把臉色沉下來，手一拍床沿道：&ldquo你真是心寬，你沒有聽到劉家媽說的那些話嗎？&rdquo 江氏道：&ldquo時局不好，那有什麼法子呢？發一陣子愁，日本鬼子，那就不造反了嗎？&rdquo 桂枝道：&ldquo不是那話，你看我們老爺子什麼意思，有話不在家裡說，報也不在家裡瞧，事情都瞞着我娘兒倆。
不要是這裡有什麼變故吧？&rdquo 江氏低着頭想了一想，搖搖頭道：&ldquo我也說不上。
從今以後，我們留點兒神，也許就瞧出來了。
&rdquo 桂枝沉着臉子也沒作聲，過了一會兒，倒在床上睡了。
江氏也覺姑奶奶顧慮得是，等着趙翁回家來，老遠地就看到他把眉毛和臉上的皺紋，郁結到一處，兩手回挽在身後，倒拿着旱煙袋，進門就先咳了一聲。
在
&rdquo 江氏坐在旁邊椅子上，可就望了桂枝道：&ldquo可是一天到晚，她就是這樣茶不思飯不想的，總是要睡覺，我看她就是終日皺眉不展的。
&rdquo 桂枝道：&ldquo什麼終日皺眉不展？誰害個皺眉不展的病嗎？&rdquo 說着，撅了嘴，将身子一扭。
江氏隔着玻璃窗戶，向外邊張望了一下，便回過頭來笑道：&ldquo劉家媽，你也不是外人，有話瞞不了你，我們姑奶奶這個雙身子，她年輕力壯，倒沒什麼，她扛得過去。
隻是外面說的這樣兵慌馬亂的，我們姑爺又好多日子沒寫信回來，所以她總是擔着一層心事。
&rdquo 劉家媽聽到這話，臉上也就挂起幾分憂慮，那在額角畫着年齡的皺紋，閃動了兩下。
故意啞着嗓子，把聲音低了。
望了她母女道：&ldquo你們應該比我知道的多吧？你們家趙老先生，天天都在斜對門油鹽店裡瞧報，瞧完了，就唉聲歎氣和那掌櫃的談着。
就是昨天，他說，日本人要想滅亡咱們中國，說不定北平城裡都要開火呢。
這可怎麼好，我這一把年紀，哪瞧過這個呀！&rdquo 江氏道：&ldquo是嗎？老先生有這些話，可不在家裡說，他怕駭着我娘兒倆。
&rdquo 劉家媽點點頭道：&ldquo那倒也是，你年紀這樣大，姑奶奶又是雙身子，告訴你們沒用，反是讓你們着急。
可是事情是真不大好。
我家小七子，不是在西直門趕火車嗎？這幾天，改了行了。
幫着他的把兄弟，在東車站給人搬行李。
說是北平城裡有錢的主兒，都搬家往南邊去。
火車站上人山人海，說是走快些才好，走慢了，小日本占了天津，就過不去了。
&rdquo 江氏母女關着大門過日子，還不曾聽到過有這樣嚴重的消息，彼此面對着望了一下。
劉家媽見她報告的消息，很是讓人聽着出神，也就繼續着向下報告。
約莫是半小時，卻聽到窗子外有粗魯的聲音叫了一聲媽。
劉家媽回轉頭問道：&ldquo小七子，你今天回來得這樣早。
&rdquo 他在外面屋子裡答道：&ldquo人家全說，今天城裡怕要戒嚴，城關得早，這幾天，西苑大營，又調來了很多軍隊，我怕你惦記，就早點回來吧。
&rdquo 劉家媽道：&ldquo回來就回來吧，你還找到這裡來幹什麼，這麼大人，還要吃乳嗎？&rdquo 小七子道：&ldquo你不在家，我特意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西苑不是又來了軍隊嗎？人家要大車運子彈，由西直門車站，運到大營。
&rdquo 劉家媽道：&ldquo人家沒抓你們，就算造化，你還多什麼閑事？&rdquo 小七子道：&ldquo人家是中央軍，不白拉，拉一趟給一趟錢。
怕你不去，而且是先給兩趟定錢。
我特意來問你，去不去？若是去的話，現在就可以去領錢，到了晚上再去拉。
&rdquo 桂枝聽到說大營拉子彈，又不免心裡一動。
掀開一個門簾，向外屋子張望着，見小七子脫了長衣，上身穿了件薄棉襖，攔腰系了，胸襟上挂了一張白布條，上面還蓋有紅印呢。
臉上和額頭上，都是汗漬透着油光光的。
這就知道已是應承了給大營運子彈了。
便點着頭道：&ldquo七哥，你不坐一會兒？外面風聲很緊吧？&rdquo 她說着話，可是把門簾擋住了下半截身子。
小七子道：&ldquo咱們窮小子怕什麼？可是&hellip&hellip&rdquo 他說着，眼光射到門簾下面桂枝那個頂起來的肚子，接着道：&ldquo像姑奶奶這樣的斯文人，離開北平也好。
昨天在大酒缸上，和你們家老爺子聊天，他說要搬回保府鄉下去過日子，這倒使得。
&rdquo 劉家媽道：&ldquo回去吧，别在這裡瞎扯了。
&rdquo 小七子道：&ldquo你也得回家去做晚飯，吃了飯，我還得打夜工呢。
&rdquo 他說着話，就走出去了。
劉家媽跟着說了幾句話，也就回家去了。
桂枝望了她母親道：&ldquo聽了劉家媽的話，倒讓我擔着許多心事。
&rdquo 說着，把眉毛皺了兩皺，斜靠了床欄杆坐着。
惟其是這樣，那出了懷的肚子，格外是頂得很高了。
江氏在她對面椅子上坐着，對她周身看了一看，見她面色黃黃的，不覺噗嗤一笑。
桂枝道：&ldquo人家心裡煩着呢，你倒笑得出來。
&rdquo 江氏笑道：&ldquo你知道什麼。
我聽見人說，雙身子的人，臉上長的有紅似白，那就是懷着姑娘。
反過來，臉子變得醜了，那就是懷着小子。
我看你這樣子，準是懷着一個小子。
&rdquo 桂枝把臉色沉下來，手一拍床沿道：&ldquo你真是心寬，你沒有聽到劉家媽說的那些話嗎？&rdquo 江氏道：&ldquo時局不好，那有什麼法子呢？發一陣子愁，日本鬼子，那就不造反了嗎？&rdquo 桂枝道：&ldquo不是那話，你看我們老爺子什麼意思，有話不在家裡說，報也不在家裡瞧，事情都瞞着我娘兒倆。
不要是這裡有什麼變故吧？&rdquo 江氏低着頭想了一想，搖搖頭道：&ldquo我也說不上。
從今以後，我們留點兒神，也許就瞧出來了。
&rdquo 桂枝沉着臉子也沒作聲，過了一會兒，倒在床上睡了。
江氏也覺姑奶奶顧慮得是，等着趙翁回家來，老遠地就看到他把眉毛和臉上的皺紋，郁結到一處，兩手回挽在身後，倒拿着旱煙袋，進門就先咳了一聲。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