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酸楚襟懷當前還祝福 倥偬戎馬暗裡突移軍

關燈
費也大緻規定了,每連可以在團部裡借二十元。

    &rdquo 這一句話把在座的一批連長們,都驚得呆了,不敢向團長望着,隻好向營長望着。

    都心想,這次開拔,當然是負着很重大的責任,現在說是開拔前方每連隻給二十元,二十元一百多人分,請問一個人攤了多少,就說弟兄們分文不給,拿來做雜費,可是三個排長,一人開口借五塊錢的話,在這種時候,似乎也不能不給。

    此外上士司務長,誰能說不借一塊兩塊的,完了,當連長的人,隻有白瞪眼,哪裡還有錢?當兵的人,駐防得久了,都希望開拔,找幾文開拔費,可是像這個樣子,那就希望毫無了。

    在連長們這樣想着,臉上當然都有一種很不自在的神氣表現了出來。

    三個營長,自然是看見了,向他們各望了一望,有一種暗示,告訴已知道了他們的意思所在而已。

    趙自強的營長寶芳,臉色一正,就站起來了。

    他望了團長道:&ldquo營長不能不給弟兄們說幾句話。

    我們在西苑住了這些日子,各連自己,少不得和商家,都有賒欠賬目。

    一個人要動身出門,哪裡就不要辦些應用的東西。

    單就這一連的鉛筆紙張說,在行軍的時候,不見是買得到,總也要預備幾塊錢的。

    别的就不必提了,團長一定可以想得到。

    &rdquo 團長道:&ldquo你們說的,我也知道,隻是上面沒有答應給我錢,我怎墊得出來?&rdquo 别個營長,見團長沒有答應的意思,也站起來訴了一番苦。

    争論了三十分鐘之久,團長才答應每連增加十塊錢。

    大家料着是再無什麼希望了,也就隻好拉倒。

    散了會以後,各個連長,都奔回自己的連部,趙自強立刻也召集本連官長,傳達團長的命令,然後就命令司務長算清本連對内對外的賬目,叫上士清理圖表。

    兩個人共同檢點武器庫裡應整理的東西,叫三個排長,各歸束各排的大小行李。

    又說:&ldquo統共隻有四十八小時的工夫,除了兩個整晚上要睡覺外,這一天,又去了兩小時,實際上隻有二十二小時,大家都隻好忙一點。

    至于各排長短少零錢用,可以借一點,但是過了三塊錢就不好辦。

    &rdquo 各排長誰也料不到一點風聲不露,忽然要開拔起來。

    從來開拔的時候,收束整個星期,也不算費多了時候,現在隻一天多的工夫,就要開拔了,誰也有點私事,這樣看起來,那是如何可以料理?大家當了面,這也不好說什麼,各自回排去辦事去了。

    趙自強明知道排長不會滿意,可是上面就是這樣吩咐下來的,當連長的人,有什麼法子呢?同時心裡想着無論如何,今天應當抽身回家去一趟,出發的日子,大概是迫在目前了,早點回去,也好把家務安頓安頓。

    尤其是楊家母女兩個,真有些愧對,人家早就表示着懷疑的态度,軍人怕是不能常在家的。

    現在剛一訂婚,果然就出發了,我得好好的去安慰人家一陣。

    他如此想着,自己把公事桌裡的稿件賬目,搬了出來,看過兩頁,打算看完了就走,可是各排的事情,紛至沓來,自己一面看了文件,一面又要到各排去監督士兵收拾東西,再跑到庫裡去,檢查槍械子彈,團部裡的錢,沒有送來,不敢直接去讨,還得找着營長去催促。

    同時,煤鋪子裡,油鹽鋪子裡,也來讨欠賬,各方面都得應付,哪裡有一刻閑。

    而自己心裡,老是那樣想着,這要一回家去說明白了,自己的父親,首先要心裡不好過,桂枝呢,也許不是難受,簡直是一種懊悔,她本來想得很明白,不嫁軍人的了,結果還是嫁了軍人。

    嫁了軍人以後,怎麼樣呢?第一件事,就是嘗那離别之苦的滋味了。

    想到了這種地方,什麼事情,也不能安心去做,隻是背了兩手,在樓下院子裡,不斷地徘徊着。

    這個時候,西苑大營裡,全營都忙碌起來。

    最忙的自然要算是電話,其次便是傳令兵小夫子,前後亂跑。

    在軍營裡的騾馬,它們對于戰事來到,也另有一種銳敏的感覺,當那很快的風,橫過天空的時候,嗚吼吼的馬嘶聲,多少帶些異樣的意味。

    趙自強聽了這種聲音,心裡頭說不出來,有一種什麼樣子的感慨。

    更覺得自己如此匆匆地出發,丢下了老父在海甸,專一去敷衍楊氏母女,也是自己庸人自擾的一件事,好在總不是宣布了上前線打仗,總當找個機會抽出身來跑上一趟,自己自限着一小時的來往,大概也不至于誤事,于是對上士司務長各打了一個招呼,說是到營外去結束一點私債,就走出營來。

     這時,太陽偏到西山頂上去,隻有一丈來高。

    那一碧無際的麥田上,卻搽上了一陣金黃色的陽光。

    平原上的東南風,不是那樣溫和了在斜陽這裡面,吹到人身上有些涼飕飕的。

    遠望着那些矮小的人家,似乎有些像大陸上沉下去的形勢。

    一個人在大路上走着,那鞋底在石灰道上走去有些撲撲作響。

    可是在一個人走路的時候,這響聲不但是增加不了熱鬧,反是添上了許多寂寞。

    趙自強想着我打算結婚以後,每日走過這路一遍,這成了妄想了,當兵有什麼意思,身子是人家的,生命也是人家的,今天走過這條路一遍,也許永不再走這條路了。

    把這種心裡的話對父親去說,猜猜父親多難過,把這話對楊桂枝去說,她又當這樣?女人的眼淚是容易的恐怕非哭暈去不可!不,也許是恨我一點眼淚也不流,瞎。

    叫我見了他們,這種苦懷,卻是怎樣的去說呢?他越想是越把步子走緩了,隻那風吹着麥苗,瑟瑟有聲,震動他心靈上的寂寞。

    忽然,身後嘩嘩一陣銅号響,他猛然,止住了步子,他就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