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關燈
小
中
大
了，八爺連忙迎将上去：
&ldquo三爹，你早呀！&rdquo
三爹的眉頭也是蹙着的，勉強地笑了一笑：
&ldquo早？你已經等得很久了吧！&rdquo
&ldquo沒有！沒有！剛起來不一會兒！進來請坐，高瓜子點火，泡杯茶來！&rdquo
&ldquo不要客氣！老八&hellip&hellip&rdquo
李三爹很親切地和八爺說着：
&ldquo你看，這件事情到底怎麼辦？你們這邊的情形恐怕還沒有我們那邊的兇吧？算是我和競三太爺兩家吃虧吃的頂大，幾個收租的人都被打得寸骨寸傷地躺着，擡回來，動都不能動彈了，茂生恐怕還有性命之虞！所以，你今天不派人來叫我，我也要尋來和你商量一下，是否還有補救的辦法&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除非是我們去請一兩排團丁來，把為首的幾個都給他抓起，或者還可以把他們弄散，這是我的意思！&ldquo
&ldquo是的，競三太爺也是這麼說。
可是，老八，我看這也是不大十分妥當的事情，恐怕梁名登要和我擡杠子。
上一次他派兵來收捐，我們都不是回絕了他，答應代替他收了送去嗎？那時候他的團丁還隻收了曹雲普一家。
現在我們連自己的租都收不來，都要去請他的團丁幫忙，這不是給他一個現成的話柄嗎？ &ldquo不會的喲，三爹！你總隻看到這小微的一點，這有什麼關系呢？事情到了危急的時期，他還有心思來和你擡這些無謂的杠子嗎？收租不到，他自己不得了，捐款繳不上去，團丁們沒有饷，他不派人來，他能可把這事情擺脫不管嗎？世界上真是沒有這樣一個蠢東西。
大家都是同船合命的人，沒有我們就沒有他自己，至少他梁名登不會有今日！&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老八，你的話很對！不過你打算去請多少人來呢！聽說鎮上的團兵開到各鄉下去收租去的很不少呀！&rdquo &ldquo多了開銷不下，少了不夠分配，頂好是兩排人！不過依我的配備是這樣：首先抓那些主使抗租的人，然後把隊伍分散，駐在每一個人的家裡。
譬如你那裡，競三太爺和我這裡，都經常地駐劄三五個；再将其餘的一些人會同各家的長工司務，挨家挨戶去硬收，這樣三四天下來，就可以收回來一個大概，至多也少不了幾升！&rdquo &ldquo好的，我回去告訴競三太爺。
就請你先到鎮上去！團丁的招呼，夥食，我和競三太爺來預備好。
他媽的，不拿一點利害給這些蠢東西看，也真是無法無天！八爺，我們明天再見！&rdquo &ldquo好的，我們明天再見！&rdquo 在團防局裡： 梁局長沒有回話，眼睛側面向何八爺瞟了一下，才重聲地說道： &ldquo你們那邊怎麼也弄到這個地步了呢？早些又不來！現在這兒的弟兄統統派到四鄉去了，每一個垸子裡今年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隻有你們那邊沒有來人，我總以為你們比旁的地方好，誰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本來沒有事情的！&rdquo八爺連忙分辯着，&ldquo因為這一回出了幾個特别激烈的分子，到處煽動佃戶們不繳租谷，所以才把事情弄大起來。
老梁，隻要你派一排人給我，将幾個激烈份子抓來，包管能把他們壓下去！&rdquo &ldquo現在局子裡僅僅隻剩了八個弟兄，你叫我拿什麼來派給你呢？除非到縣裡總局去撥人來，那我不能去丢這個面子。
連幾個鄉下的農夫都壓制不下來，還說得上鏟除土共？八翁！你是明白人，這個現成的釘子，我不能代你們去碰呀！&rdquo &ldquo錯是不錯的！不過，老梁，你總得替我想個辦法！是不是還可以在旁的外鄉調回排把人來救救急，譬如十八垸、嚴坪寺這些地方？&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嘿！嚴坪寺昨夜一連起了三次火，十八垸今天早晨還補派了一班人去！據王排長的報告：農夫還想準備搶槍！&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怎麼得了呢？老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rdquo 何八爺哭喪似的。
梁局長從容地喝了一口茶，眼睛仰望着天花闆出神地想着。
半晌，他才漸漸地把頭低下來，朝着何八爺皺了一皺眉頭，很輕聲地說道： &ldquo就是這樣吧！我暫時交給你四個人，八翁，你先回去，把那幾個主使的家夥先抓下來。
假如事情鬧大了，我立刻就調人來救你的急！&rdquo &ldquo謝謝你！&rdquo 失望地，何八爺領着四個老槍似的團丁垂頭喪氣地跑回來，天色已經漸漸地烏黑起來了。
是四更時分，在雲普叔的家裡： 立秋拖着疲倦的身子從外面歸來，正和雲普叔說不到三五句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門聲音！ 自己的病差不多好全了，為着體恤兒子的疲勞起見，雲普叔自告奮勇地跑去開門： &ldquo誰？哪一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rdquo 聽不出是誰的聲音，雲普叔連忙将一扇大門打開了！瞧着： 沖進來一大群人！ 為首的是何八爺家裡當差的高瓜子，後面跟着三四個背盒子炮的團丁。
&ldquo什麼事呀，小高瓜子？&rdquo 雲普叔沒有得到回話，他們一齊沖進了房中！ &ldquo就是他，他叫曹立秋！&rdquo 高瓜子伸手向立秋指着，四個團丁一齊跑上去抓住他，将盒子炮牢牢地對住他的胸口！ &ldquo什麼事？你們說出來！抓我？我犯了誰的法？&rdquo &ldquo嘿！你自己還假裝不知道嗎？媽媽的！&rdquo 團丁順手就是一個耳光。
随即拿手铐将立秋扣上： &ldquo走！&rdquo 昏昏的雲普叔清醒了！一眼看定高瓜子，不顧性命向他撲去！ &ldquo哎呀！你這活忘八呀！你帶兵來抓我的秋兒！你趕快将他放下，媽媽的，老子入你的娘！&hellip&hellip&rdquo 雲普嬸和少普都圍攏來了，拚性命地和高瓜子扭成一團： &ldquo活忘八呀！你抓我的兒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放手不？你們自己養出這種壞東西來！&rdquo 團丁回轉來替高瓜子解開了，在雲普叔身上狠狠地踢了兩腳，一窩蜂似地拖着立秋向外面飛跑！。
&ldquo老子入你的娘啊！何八你這狗雜種！你派高瓜子來&hellip&hellip&rdquo 黑暗中，雲普叔和少普不顧性命地追了上去！雲普嬸也拖着四喜兒跟在後面哭爺呼娘的，一直追到何八爺的莊上。
莊門閉得牢牢的。
五 太陽血紅色的湧出來，高高地挂着。
曹家壟四圍都騷動了，曠野中盡是人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hellip&hellip喧嚷奔馳，一個個都憤慨的，眼睛裡放出來千丈高的火焰！ &ldquo大家都出來，要命的，一概不許躲在家裡！&rdquo 象瘋狂了的大海，象爆發了的火山！ &ldquo去，一齊沖到何八的家中去！救立秋，要死大家一同死！&rdquo &ldquo好呀！沖到何八的家中去！&rdquo 人們象潮水似地湧動着。
疼兒子，象割了自己心頭的肉一般，雲普叔老夫婦跑在最前面。
自谷子被搶去一直到現在，雲普叔才深刻地明白：世界整個兒都是吃人的！ &ldquo大哥呀！我這條老命不能要了！早晨，他的門關得磞緊的，我沒有辦法！現在，請你替我幫忙我把它沖開！我要沖進去同何八這狗入的去拚命！&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沖呀！&rdquo 四面團團地圍上去，何八爺的莊子被圍得水洩不通；千萬顆人頭攢動，喊聲差不多震破了半邊天！ 莊門仍舊是閉住的，三個團
可是，老八，我看這也是不大十分妥當的事情，恐怕梁名登要和我擡杠子。
上一次他派兵來收捐，我們都不是回絕了他，答應代替他收了送去嗎？那時候他的團丁還隻收了曹雲普一家。
現在我們連自己的租都收不來，都要去請他的團丁幫忙，這不是給他一個現成的話柄嗎？ &ldquo不會的喲，三爹！你總隻看到這小微的一點，這有什麼關系呢？事情到了危急的時期，他還有心思來和你擡這些無謂的杠子嗎？收租不到，他自己不得了，捐款繳不上去，團丁們沒有饷，他不派人來，他能可把這事情擺脫不管嗎？世界上真是沒有這樣一個蠢東西。
大家都是同船合命的人，沒有我們就沒有他自己，至少他梁名登不會有今日！&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老八，你的話很對！不過你打算去請多少人來呢！聽說鎮上的團兵開到各鄉下去收租去的很不少呀！&rdquo &ldquo多了開銷不下，少了不夠分配，頂好是兩排人！不過依我的配備是這樣：首先抓那些主使抗租的人，然後把隊伍分散，駐在每一個人的家裡。
譬如你那裡，競三太爺和我這裡，都經常地駐劄三五個；再将其餘的一些人會同各家的長工司務，挨家挨戶去硬收，這樣三四天下來，就可以收回來一個大概，至多也少不了幾升！&rdquo &ldquo好的，我回去告訴競三太爺。
就請你先到鎮上去！團丁的招呼，夥食，我和競三太爺來預備好。
他媽的，不拿一點利害給這些蠢東西看，也真是無法無天！八爺，我們明天再見！&rdquo &ldquo好的，我們明天再見！&rdquo 在團防局裡： 梁局長沒有回話，眼睛側面向何八爺瞟了一下，才重聲地說道： &ldquo你們那邊怎麼也弄到這個地步了呢？早些又不來！現在這兒的弟兄統統派到四鄉去了，每一個垸子裡今年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隻有你們那邊沒有來人，我總以為你們比旁的地方好，誰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本來沒有事情的！&rdquo八爺連忙分辯着，&ldquo因為這一回出了幾個特别激烈的分子，到處煽動佃戶們不繳租谷，所以才把事情弄大起來。
老梁，隻要你派一排人給我，将幾個激烈份子抓來，包管能把他們壓下去！&rdquo &ldquo現在局子裡僅僅隻剩了八個弟兄，你叫我拿什麼來派給你呢？除非到縣裡總局去撥人來，那我不能去丢這個面子。
連幾個鄉下的農夫都壓制不下來，還說得上鏟除土共？八翁！你是明白人，這個現成的釘子，我不能代你們去碰呀！&rdquo &ldquo錯是不錯的！不過，老梁，你總得替我想個辦法！是不是還可以在旁的外鄉調回排把人來救救急，譬如十八垸、嚴坪寺這些地方？&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嘿！嚴坪寺昨夜一連起了三次火，十八垸今天早晨還補派了一班人去！據王排長的報告：農夫還想準備搶槍！&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怎麼得了呢？老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rdquo 何八爺哭喪似的。
梁局長從容地喝了一口茶，眼睛仰望着天花闆出神地想着。
半晌，他才漸漸地把頭低下來，朝着何八爺皺了一皺眉頭，很輕聲地說道： &ldquo就是這樣吧！我暫時交給你四個人，八翁，你先回去，把那幾個主使的家夥先抓下來。
假如事情鬧大了，我立刻就調人來救你的急！&rdquo &ldquo謝謝你！&rdquo 失望地，何八爺領着四個老槍似的團丁垂頭喪氣地跑回來，天色已經漸漸地烏黑起來了。
是四更時分，在雲普叔的家裡： 立秋拖着疲倦的身子從外面歸來，正和雲普叔說不到三五句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門聲音！ 自己的病差不多好全了，為着體恤兒子的疲勞起見，雲普叔自告奮勇地跑去開門： &ldquo誰？哪一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rdquo 聽不出是誰的聲音，雲普叔連忙将一扇大門打開了！瞧着： 沖進來一大群人！ 為首的是何八爺家裡當差的高瓜子，後面跟着三四個背盒子炮的團丁。
&ldquo什麼事呀，小高瓜子？&rdquo 雲普叔沒有得到回話，他們一齊沖進了房中！ &ldquo就是他，他叫曹立秋！&rdquo 高瓜子伸手向立秋指着，四個團丁一齊跑上去抓住他，将盒子炮牢牢地對住他的胸口！ &ldquo什麼事？你們說出來！抓我？我犯了誰的法？&rdquo &ldquo嘿！你自己還假裝不知道嗎？媽媽的！&rdquo 團丁順手就是一個耳光。
随即拿手铐将立秋扣上： &ldquo走！&rdquo 昏昏的雲普叔清醒了！一眼看定高瓜子，不顧性命向他撲去！ &ldquo哎呀！你這活忘八呀！你帶兵來抓我的秋兒！你趕快将他放下，媽媽的，老子入你的娘！&hellip&hellip&rdquo 雲普嬸和少普都圍攏來了，拚性命地和高瓜子扭成一團： &ldquo活忘八呀！你抓我的兒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放手不？你們自己養出這種壞東西來！&rdquo 團丁回轉來替高瓜子解開了，在雲普叔身上狠狠地踢了兩腳，一窩蜂似地拖着立秋向外面飛跑！。
&ldquo老子入你的娘啊！何八你這狗雜種！你派高瓜子來&hellip&hellip&rdquo 黑暗中，雲普叔和少普不顧性命地追了上去！雲普嬸也拖着四喜兒跟在後面哭爺呼娘的，一直追到何八爺的莊上。
莊門閉得牢牢的。
五 太陽血紅色的湧出來，高高地挂着。
曹家壟四圍都騷動了，曠野中盡是人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hellip&hellip喧嚷奔馳，一個個都憤慨的，眼睛裡放出來千丈高的火焰！ &ldquo大家都出來，要命的，一概不許躲在家裡！&rdquo 象瘋狂了的大海，象爆發了的火山！ &ldquo去，一齊沖到何八的家中去！救立秋，要死大家一同死！&rdquo &ldquo好呀！沖到何八的家中去！&rdquo 人們象潮水似地湧動着。
疼兒子，象割了自己心頭的肉一般，雲普叔老夫婦跑在最前面。
自谷子被搶去一直到現在，雲普叔才深刻地明白：世界整個兒都是吃人的！ &ldquo大哥呀！我這條老命不能要了！早晨，他的門關得磞緊的，我沒有辦法！現在，請你替我幫忙我把它沖開！我要沖進去同何八這狗入的去拚命！&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沖呀！&rdquo 四面團團地圍上去，何八爺的莊子被圍得水洩不通；千萬顆人頭攢動，喊聲差不多震破了半邊天！ 莊門仍舊是閉住的，三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