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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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把那張紙條送給了仲謙。不曉得他看了有什麼感想?我希望他回我一封信。因此我一整天都不曾出去。我怕送信來時,沒有人接收。但是一直等到傍晚,還是一無消息。這多麼使我心焦!……我正披上大衣,預備到他住處去找他,忽然聽見有人在敲我的房門。

    “哪一個?請進來!”我高聲應着。果然眼看門打開了,原來是友愚,一個中年的男子,是我們團體的同志。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想來總是關于團體工作的交涉吧?我拖了一把椅子請他坐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香煙盒來,一面拿香煙,一面說道:“你這兩天精神似乎不很好吧!”

    我這樣真誠地說出了我的心,友愚似乎是未曾料到,他張着驚奇的眼望着我,停了很久他才沉着地說道:“自然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有時要被感情的權威所壓服,也是很自然的。不過同時人也是有理智的動物,我總希望你能用冷靜的理智,壓下那熱烈的感情,因為你也是很有見識的女子,自然很明白事理……”

    友愚燃着煙,又沉吟了半晌才說道:“今天我看見仲謙,他心裡很感激你對他的情意。不過呢,他家裡已經有太太,而且他們夫婦間的感情也很好。同時他又是我們團體的負責人,當然他不願意如一般人一樣實行那變形的一妻一妾制。這不但是對你不起,也對于他的夫人不起。所以他的意思希望你另外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愛人。”

    他的這一套話,更使我不知所措了,我覺得我的喉嚨有些發哽,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僅僅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沒有什麼呀!”我有些臉紅了,因為他同仲謙是好朋友,莫非他已知道我的秘密嗎?我向他臉上一望時,更使我不安,他滿臉躊躇的神色弄得我的心禁不住怦怦地跳動。

    “當然,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不過我在這世界始終隻愛他一個人。我并不希望他和太太離婚,也不希望他和我結婚。命運老早是這樣排定了,難道我還不明白嗎?但是,友愚,你要諒解我,也許這是孽緣。我自從見了他以後,我就是熱烈地敬他愛他,到現在我自己已經把自己織在情網裡。除非我離開這個世界,我是無法擺脫的。”

    “你有什麼事情嗎?”我到底忍不住向他問了。

    “不錯,是有一點事情,不過我要預先聲明,我對于你的為人一切都很諒解,我今天要來和你談談,也正因為我是諒解你才敢來;所以,一切的話都是很真誠的,也希望你不要拿我當外人。大家從長計議!”

    友愚的話,難道我不曉得是極冠冕堂皇嗎?我當時說不出什麼來,當他走後我便伏在床上痛哭了。唉,從今天起,我要由感情的囚牢裡解放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