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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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總還沒有租出的。

    我今晚上回去,就可以替你先去說一說看。

    ” 她們約好了時間,和相會的地點,兩人就分開了。

    鄭秀嶽買了酒一個人在走回家去的電車上,又想起了不少的事情。

     她想起了在學校裡和馮世芬在一道的時節的情形,想起了馮世芬出走以後的她的感情的往來起伏,更想起了她對馮世芬的母親,實在太對不起了,自從馮世芬走後,除在那一年暑假中隻去了一兩次外,以後就絕迹的沒有去過。

     想到最後,她又轉到了目下的自己的身上,吳一粟的近來對她的冷淡,對她的虐待,她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不能甘心。

    正想得将要流下眼淚來的時候,電車卻已經到了她的不得不下去的站頭上了。

     這一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在電燈底下,她一邊縫着吳一粟的小衫,一邊就告訴了他以馮世芬出走的全部的事情。

    将那一年馮世芬的事情說完之後,她就又加上去說: “馮世芬她舅舅的性格,是始終不會改變的。

    現在她雖則不會告訴我他的近狀怎樣,但推想起來,他的對她,總一定還是和當初一樣。

    可是一粟,你呢?你何以近來會變得這樣的呢?經濟的壓迫,我是不怕的,但你當初對我那樣熱烈的愛,現在終于冷淡到了如此,這卻真真使我傷心。

    ” 吳一粟默默地聽到了這裡,也覺得有辯解的必要了,所以就柔聲的對她說: “秀,那是你的誤解。

    我對你的愛,又何嘗有一點變更?可是第一,你要想想我的身體,病到了這樣,再要一色無二的維持初戀時候那樣的熱烈,是斷不可能的。

    這并不是愛的冷落,乃是愛的進化。

    我現在對你更愛得深刻了,所以不必擁抱,不必吻香,不必一定要抱住了睡覺,才可以表示我對你的愛。

    你的心思,我也曉得,你的怨我近來虐待你,我也承認。

    不過,秀,你也該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

    失業到了現在,病又老是不肯斷根,将來的出路希望,一點兒也沒有。

    處身在這一種狀态之下,我又哪能夠和你日日尋歡作樂,像初戀當時呢?” 鄭秀嶽聽了這一段話,仔細想想,倒也覺得不錯。

    但等到吳一粟上床去躺下,她一個人因為小衫的袖口還有一隻沒有縫好,仍坐在那裡縫下去的中間,心思一轉,把幾年前的情形,和現在的一比,則又覺得吳一粟的待她不好了。

     “從前是他睡的時候,總要叫我去和他一道睡下的,現在卻一點兒也不顧到我,竟自顧自的去躺下了。

    這負心的薄情郎,我将如何的給他一個報複呢?” 她這樣的想想,氣氣,哭哭,這一晚竟到了十二點過,方才歎了口氣,解衣上床去在吳一粟的身旁睡下。

    吳一粟身體雖則早已躺在床上,但雙眼是不閉攏的。

    聽到了她的暗泣和歎氣的聲音,心神愈是不快,愈是不能安眠了。

    再想到了她的思想的這樣幼稚,對于愛的解識的這樣簡單,自然在心裡也着實起了一點反感,所以明明知道她的流淚的原因和歎氣的理由在什麼地方,他可終隻朝着裡床作了熟睡,而閉口不肯說出一句可以慰撫她的話來。

    但在他的心裡,他卻始終是在哀憐她,痛愛她的,尤其是當他想到了這幾月失業以後的她的節儉辛苦的生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