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菊殘猶有傲霜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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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是剛吃了半頓，屋子外面有人叫道：&ldquo晦老，我又來了在這聲音裡，大家都知道是華小姐。
蘇伴雲立刻就想到，不必和她打招呼了，她既是目高于頂的老處女，一個不曾成名的文人，她如何會看到眼裡，犯不上去遭她的白眼；因之在她走進來的時候，隻有曹晦廠放下碗筷站起來招待，蘇伴雲卻和談伯平繼續的吃飯。
華小姐進來，先向桌子上掃了一眼，笑着點頭道：&ldquo曹先生盡管吃飯，我已吃過飯了，坐在一邊說話就是。
曹晦廠道：&ldquo果然吃飯了？菜不好，飯卻有，我隻是添雙筷子而已。
華小姐微昂了頭，眼睛又對桌上瞟了一眼，笑道：&ldquo我自負也不減于二位老先生的灑脫，假如我是空着肚子來的話，我會自己抓起筷子碗加入戰團的。
說着她自走向鋪了破皮褥子的木榻上坐下。
曹晦廠見她如此，隻得坐到飯桌上來，兩手舉了筷子碗道：&ldquo我在這裡奉陪了。
華小姐道：&ldquo曹先生，我先和你提的話，我想你今天既是在家的，我就今天來報告給你聽罷。
又何必等着明日呢？ 曹晦廠笑道：&ldquo我說了，你把我名字填上就是了，一切沒有問題。
華小姐兩隻腿架起來，一隻皮鞋尖在地面上點動着。
笑道：&ldquo雖然如此說，一個當校董的人，對于本校的大概情形，也不能不知道一二吧？談先生你以為如何？ 她說時對這邊桌上望着。
談伯平連連點頭說是。
華小姐道：&ldquo談先生，今天沒有下棋？ 他道：&ldquo今天談了半天的閑話，痛快而不費腦力，比下棋有趣得多了。
華小姐道：&ldquo我以為你們這裡有貴客，商量要事，所以我沒打攪。
若知道是開座談會，那我也就加入了。
她說時對蘇先生看了一眼，雖然她臉上并沒有帶着什麼笑容，可是人家說了一聲貴客二字，蘇先生想着無論人家多大年紀，總是一位小姐，在人家眼光掃射之下，不能再木然無動于衷，因之笑着起了一起身子。
曹晦廠笑道：&ldquo呵！這是我大意了，我早應該介紹一下。
這是蘇伴雲先生，是位文學巨子，也許你在幾種名雜志上，已經看到了他的作品了。
蘇伴雲聽到人家介紹，便站起來連連點點頭。
華小姐卻隻欠了兩欠身子，曹先生繼續着道：&ldquo這是我們這裡名教授，婦女界運動巨子，華小姐傲霜。
談伯平插嘴道：&ldquo就是菊殘猶有傲霜枝那句詩裡的傲霜兩字，隻在這一點上，你可以知道華小姐的才華與品格。
蘇伴雲笑道：&ldquo是是，久仰久仰！ 華小姐笑道：&ldquo其實無所謂，于今我們都是吃平價米，還大鬧饑荒的朋友，有什麼可傲的呢？蘇先生府上，是華北哪一省？ 蘇伴雲笑道：&ldquo敝處是江蘇。
華小姐淡淡的笑道：&ldquo聽口音，倒好像是黃河以北的人，大概在北方多年吧？ 蘇伴雲道：&ldquo念書的時候在北平住了五六年，别的什麼沒學到，學會了幾句國語，冒充北方人，如是而已。
華小姐道：&ldquo蘇先生寫作很勤嗎？ 蘇伴雲道：&ldquo也不過偶然替朋友辦的雜志湊湊篇幅。
華小姐回轉臉來，向主人道：&ldquo曹先生不大買雜志看？ 曹晦廠道：&ldquo要看，就跑圖書館，省下這筆錢了。
華小姐道：&ldquo我從前也是喜歡買雜志看的，後來到了抗戰兩三年，這些抗戰八股，翻不了新花樣，就懶得看了。
這兩年是印刷紙張大傷目力，那還罷了，雜志上的文章，都是談過期的故事，真不值一看。
說到這裡，又回過臉來向蘇伴雲道：&ldquo蘇先生可别多心，我不是說蘇先生的文章不值一看。
蘇伴雲笑道：&ldquo我覺得這樣說，倒是忠實的批評，我每次和雜志寫文章，都是主辦的人逼着寫的，自己根本不承認那是可讀的文章。
談伯平笑道：&ldquo那我要駁你一句了你是為敷衍朋友而寫文章，你何必填上自己的真名字？ 蘇伴雲笑道：&ldquo誰不是這樣呢？無奈我在文壇上，有這麼一個當跑龍套的名兒，不論你本領如何，反正是内行。
因此要你寫文章的人，一定還得要你寫上真名字。
華小姐當他說話的時候，也曾向他望着，這就帶了一點淡笑，因道：&ldquo有些雜志，也找我寫文章，我之所以不寫，也就為了這一點。
老實說，辦雜志的人，他的手筆，也比我們高不了多少，我們也犯不上和他去捧場。
蘇伴雲道：&ldquo在什麼雜志上仿佛也看到華先生的大作。
不用看文章，隻看這筆名，就有個陶淵明呼之欲出。
談伯平又插了一句道：&ldquo菊殘猶有傲霜枝。
他說時，聲音拖長了，頭有些颠動，像個吟詩的樣子。
蘇伴雲先忍不住笑，而華小姐也不免透出百分之幾的閨閣态，看了她的衣襟底，微微一笑。
蘇伴雲立刻就想到，不必和她打招呼了，她既是目高于頂的老處女，一個不曾成名的文人，她如何會看到眼裡，犯不上去遭她的白眼；因之在她走進來的時候，隻有曹晦廠放下碗筷站起來招待，蘇伴雲卻和談伯平繼續的吃飯。
華小姐進來，先向桌子上掃了一眼，笑着點頭道：&ldquo曹先生盡管吃飯，我已吃過飯了，坐在一邊說話就是。
曹晦廠道：&ldquo果然吃飯了？菜不好，飯卻有，我隻是添雙筷子而已。
華小姐微昂了頭，眼睛又對桌上瞟了一眼，笑道：&ldquo我自負也不減于二位老先生的灑脫，假如我是空着肚子來的話，我會自己抓起筷子碗加入戰團的。
說着她自走向鋪了破皮褥子的木榻上坐下。
曹晦廠見她如此，隻得坐到飯桌上來，兩手舉了筷子碗道：&ldquo我在這裡奉陪了。
華小姐道：&ldquo曹先生，我先和你提的話，我想你今天既是在家的，我就今天來報告給你聽罷。
又何必等着明日呢？ 曹晦廠笑道：&ldquo我說了，你把我名字填上就是了，一切沒有問題。
華小姐兩隻腿架起來，一隻皮鞋尖在地面上點動着。
笑道：&ldquo雖然如此說，一個當校董的人，對于本校的大概情形，也不能不知道一二吧？談先生你以為如何？ 她說時對這邊桌上望着。
談伯平連連點頭說是。
華小姐道：&ldquo談先生，今天沒有下棋？ 他道：&ldquo今天談了半天的閑話，痛快而不費腦力，比下棋有趣得多了。
華小姐道：&ldquo我以為你們這裡有貴客，商量要事，所以我沒打攪。
若知道是開座談會，那我也就加入了。
她說時對蘇先生看了一眼，雖然她臉上并沒有帶着什麼笑容，可是人家說了一聲貴客二字，蘇先生想着無論人家多大年紀，總是一位小姐，在人家眼光掃射之下，不能再木然無動于衷，因之笑着起了一起身子。
曹晦廠笑道：&ldquo呵！這是我大意了，我早應該介紹一下。
這是蘇伴雲先生，是位文學巨子，也許你在幾種名雜志上，已經看到了他的作品了。
蘇伴雲聽到人家介紹，便站起來連連點點頭。
華小姐卻隻欠了兩欠身子，曹先生繼續着道：&ldquo這是我們這裡名教授，婦女界運動巨子，華小姐傲霜。
談伯平插嘴道：&ldquo就是菊殘猶有傲霜枝那句詩裡的傲霜兩字，隻在這一點上，你可以知道華小姐的才華與品格。
蘇伴雲笑道：&ldquo是是，久仰久仰！ 華小姐笑道：&ldquo其實無所謂，于今我們都是吃平價米，還大鬧饑荒的朋友，有什麼可傲的呢？蘇先生府上，是華北哪一省？ 蘇伴雲笑道：&ldquo敝處是江蘇。
華小姐淡淡的笑道：&ldquo聽口音，倒好像是黃河以北的人，大概在北方多年吧？ 蘇伴雲道：&ldquo念書的時候在北平住了五六年，别的什麼沒學到，學會了幾句國語，冒充北方人，如是而已。
華小姐道：&ldquo蘇先生寫作很勤嗎？ 蘇伴雲道：&ldquo也不過偶然替朋友辦的雜志湊湊篇幅。
華小姐回轉臉來，向主人道：&ldquo曹先生不大買雜志看？ 曹晦廠道：&ldquo要看，就跑圖書館，省下這筆錢了。
華小姐道：&ldquo我從前也是喜歡買雜志看的，後來到了抗戰兩三年，這些抗戰八股，翻不了新花樣，就懶得看了。
這兩年是印刷紙張大傷目力，那還罷了，雜志上的文章，都是談過期的故事，真不值一看。
說到這裡，又回過臉來向蘇伴雲道：&ldquo蘇先生可别多心，我不是說蘇先生的文章不值一看。
蘇伴雲笑道：&ldquo我覺得這樣說，倒是忠實的批評，我每次和雜志寫文章，都是主辦的人逼着寫的，自己根本不承認那是可讀的文章。
談伯平笑道：&ldquo那我要駁你一句了你是為敷衍朋友而寫文章，你何必填上自己的真名字？ 蘇伴雲笑道：&ldquo誰不是這樣呢？無奈我在文壇上，有這麼一個當跑龍套的名兒，不論你本領如何，反正是内行。
因此要你寫文章的人，一定還得要你寫上真名字。
華小姐當他說話的時候，也曾向他望着，這就帶了一點淡笑，因道：&ldquo有些雜志，也找我寫文章，我之所以不寫，也就為了這一點。
老實說，辦雜志的人，他的手筆，也比我們高不了多少，我們也犯不上和他去捧場。
蘇伴雲道：&ldquo在什麼雜志上仿佛也看到華先生的大作。
不用看文章，隻看這筆名，就有個陶淵明呼之欲出。
談伯平又插了一句道：&ldquo菊殘猶有傲霜枝。
他說時，聲音拖長了，頭有些颠動，像個吟詩的樣子。
蘇伴雲先忍不住笑，而華小姐也不免透出百分之幾的閨閣态，看了她的衣襟底，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