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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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見梁家龍在黑影裡慢條斯理說：&ldquo不要慌！這是人家美國鬼子給咱打更來了，别不知道領情。
不信你瞧，冷炮一響，準是熄燈的鐘點到了，分毫不差。
&rdquo 連部果然吹起熄燈的哨音，大家收拾收拾也就睡下。
仇兒緊纏着高山河，隻好讓她跟高山河睡。
昨兒夜晚，戰士們修了一宿反坦克陣地，還沒歇過乏來，不上一會兒，四下裡一起一落，響起呼呼的鼾睡聲。
梁家龍也是困，矇矇胧胧想：這兩個新來的戰士是怎麼回事？一個冷言冷語的，總拿話刺人；另一個連正眼也不望對方，好像有意躲避，難道兩人中間會有什麼仇，這樣不和睦！正在半睡當中，有人一巴掌打到他臉上，把他吓醒。
一摸，是緊挨着他的小牛睡夢裡打起把式來，嘴裡還咬着牙，咬得咔嚓咔嚓響。
梁家龍心裡好笑：這個刺兒頭，睡覺也不老實。
就把小牛的胳臂順到被窩裡，替他蓋嚴被，一回眼，覺得眼前有個黑影晃了晃，不禁喝問道：&ldquo誰？&rdquo 那黑影輕輕說：&ldquo是我。
&rdquo 梁家龍一聽是高山河，便好言好語問道：&ldquo你怎麼不睡？坐着做什麼？&rdquo 高山河小聲說：&ldquo我睡不着，略坐一坐。
&rdquo 梁家龍又問道：&ldquo你是不是不舒服？&rdquo 高山河搖搖頭說：&ldquo不是，我坐一會兒就睡。
&rdquo接着長長地喘了口悶氣，摸摸索索又躺下，再問，不言不語了。
梁家龍犯了疑。
這個青年心裡挽着個什麼疙瘩，深更半夜坐着發愁？他跟小牛中間又挽着個什麼疙瘩？疙瘩連疙瘩，梁家龍一時無論如何也理不清。
他記起頭幾天到連裡去開黨支部委員會，連長孫少武曾經說：培養戰士，就像培養花木一樣，必定得先摸透戰士的思想性格，幾時該曬太陽，幾時該澆水，然後才能在戰士心裡培養出花朵來。
這自然不容易啊，可是古語說的：冰凍三尺，不是一日之寒&mdash&mdash慢慢摸吧。
隻是高山河心裡那個疙瘩的亂頭究竟在哪兒呢？ 這倒不好摸。
高山河不是個愛說話的人，行動做事，别看他那麼高大，手腳卻是輕輕的，靜得像是朵雲彩。
最喜歡齊整，衣服總是穿得幹幹淨淨，生活也安排得有條有理。
瞧他整天家摸摸索索的，一刻也不閑着。
今天合泥，在掩蔽部裡盤上個小竈火台，用子彈箱替大家燒水喝；明天又劈木頭箱子，做個碗架，省得大家沒處放碗筷。
他是這樣一種人：有他在旁邊，從早到晚，悄沒聲的，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似的；一旦他真不在旁邊，你立刻會感到生活裡缺少了什麼重要東西。
凡是脾性好的人，大家免不了要開他的玩笑。
馬學文比較輕浮，又有點賣老，對高山河玩笑開得最兇。
見了高山河喜歡說：&ldquo新鞋新襪，一看就是新兵。
你修飾這樣幹淨做什麼？當志願軍是來打仗，也不是來走親戚，串門子。
&rdquo 梁家龍說：&ldquo幹淨好嘛，強似你滿身油泥，大半從當兵帽子也沒戴正過。
&rdquo 馬學文拍拍前襟說：&ldquo這是資格。
不多吃志願軍幾碗幹飯，想挂點油還挂不上呢。
&rdquo 小牛剛跟人摔跤玩，滾得渾身是土，白瞪了高山河一眼說：&ldquo就是嘛！也不是送給人相女婿，打扮給誰看？&rdquo 高山河隻當沒聽見，不聲不響躲到一邊去，從口袋裡掏出青年團支部發的一本小冊子，一個字一個字大聲念起來。
這是他的習慣，不大聲念，意思懂的就不深。
正念着，馬學文走到背後，探着頭問：&ldquo學習什麼呀？&rdquo卻用兩手抓住高山河的肩膀，下死勁地攥。
高山河笑着皺了皺眉，搖搖肩膀說：&ldquo别鬧！&rdquo繼續大聲念下去。
馬學文望着大家笑道：&ldquo簡直是條老黃牛啊！皮有半尺厚，你指頭抓痛了，好像給他搔癢。
&rdquo又正正經經說：&ldquo老高，你來，我有點事跟你談。
&rdquo 高山河怕馬學文又玩什麼花樣，遲
不信你瞧，冷炮一響，準是熄燈的鐘點到了，分毫不差。
&rdquo 連部果然吹起熄燈的哨音，大家收拾收拾也就睡下。
仇兒緊纏着高山河，隻好讓她跟高山河睡。
昨兒夜晚，戰士們修了一宿反坦克陣地，還沒歇過乏來，不上一會兒，四下裡一起一落，響起呼呼的鼾睡聲。
梁家龍也是困，矇矇胧胧想：這兩個新來的戰士是怎麼回事？一個冷言冷語的，總拿話刺人；另一個連正眼也不望對方，好像有意躲避，難道兩人中間會有什麼仇，這樣不和睦！正在半睡當中，有人一巴掌打到他臉上，把他吓醒。
一摸，是緊挨着他的小牛睡夢裡打起把式來，嘴裡還咬着牙，咬得咔嚓咔嚓響。
梁家龍心裡好笑：這個刺兒頭，睡覺也不老實。
就把小牛的胳臂順到被窩裡，替他蓋嚴被，一回眼，覺得眼前有個黑影晃了晃，不禁喝問道：&ldquo誰？&rdquo 那黑影輕輕說：&ldquo是我。
&rdquo 梁家龍一聽是高山河，便好言好語問道：&ldquo你怎麼不睡？坐着做什麼？&rdquo 高山河小聲說：&ldquo我睡不着，略坐一坐。
&rdquo 梁家龍又問道：&ldquo你是不是不舒服？&rdquo 高山河搖搖頭說：&ldquo不是，我坐一會兒就睡。
&rdquo接着長長地喘了口悶氣，摸摸索索又躺下，再問，不言不語了。
梁家龍犯了疑。
這個青年心裡挽着個什麼疙瘩，深更半夜坐着發愁？他跟小牛中間又挽着個什麼疙瘩？疙瘩連疙瘩，梁家龍一時無論如何也理不清。
他記起頭幾天到連裡去開黨支部委員會，連長孫少武曾經說：培養戰士，就像培養花木一樣，必定得先摸透戰士的思想性格，幾時該曬太陽，幾時該澆水，然後才能在戰士心裡培養出花朵來。
這自然不容易啊，可是古語說的：冰凍三尺，不是一日之寒&mdash&mdash慢慢摸吧。
隻是高山河心裡那個疙瘩的亂頭究竟在哪兒呢？ 這倒不好摸。
高山河不是個愛說話的人，行動做事，别看他那麼高大，手腳卻是輕輕的，靜得像是朵雲彩。
最喜歡齊整，衣服總是穿得幹幹淨淨，生活也安排得有條有理。
瞧他整天家摸摸索索的，一刻也不閑着。
今天合泥，在掩蔽部裡盤上個小竈火台，用子彈箱替大家燒水喝；明天又劈木頭箱子，做個碗架，省得大家沒處放碗筷。
他是這樣一種人：有他在旁邊，從早到晚，悄沒聲的，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似的；一旦他真不在旁邊，你立刻會感到生活裡缺少了什麼重要東西。
凡是脾性好的人，大家免不了要開他的玩笑。
馬學文比較輕浮，又有點賣老，對高山河玩笑開得最兇。
見了高山河喜歡說：&ldquo新鞋新襪，一看就是新兵。
你修飾這樣幹淨做什麼？當志願軍是來打仗，也不是來走親戚，串門子。
&rdquo 梁家龍說：&ldquo幹淨好嘛，強似你滿身油泥，大半從當兵帽子也沒戴正過。
&rdquo 馬學文拍拍前襟說：&ldquo這是資格。
不多吃志願軍幾碗幹飯，想挂點油還挂不上呢。
&rdquo 小牛剛跟人摔跤玩，滾得渾身是土，白瞪了高山河一眼說：&ldquo就是嘛！也不是送給人相女婿，打扮給誰看？&rdquo 高山河隻當沒聽見，不聲不響躲到一邊去，從口袋裡掏出青年團支部發的一本小冊子，一個字一個字大聲念起來。
這是他的習慣，不大聲念，意思懂的就不深。
正念着，馬學文走到背後，探着頭問：&ldquo學習什麼呀？&rdquo卻用兩手抓住高山河的肩膀，下死勁地攥。
高山河笑着皺了皺眉，搖搖肩膀說：&ldquo别鬧！&rdquo繼續大聲念下去。
馬學文望着大家笑道：&ldquo簡直是條老黃牛啊！皮有半尺厚，你指頭抓痛了，好像給他搔癢。
&rdquo又正正經經說：&ldquo老高，你來，我有點事跟你談。
&rdquo 高山河怕馬學文又玩什麼花樣，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