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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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别家店鋪裡的人和朱金章吃的,沒有阿珊在内……” 他已經到了家。

    他忽然記起了朱金章的話,說阿嫂在找他,有很緊要的事,他的心不覺忽然跳起來。

    他想起了葛生哥早晨從田頭回來那種過分的疲乏,他怕他身體有了意外的變化。

     “阿哥,”他一進外間的門就不安地叫了起來。

     但葛生哥卻正睡熟了。

    葛生嫂抱着一個小的孩子,一面在補衣服,顯得很安靜,沒有什麼事情似的。

     “阿哥好嗎?”華生問。

     “好的,”葛生嫂回答說。

    “你該餓了吧,華生?時候不早了,該吃中飯。

    ” “你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嗎?” “我?……”葛生嫂驚訝地問。

    “我沒有找你呀!” “沒有找我?……你沒出去嗎?……” “沒出去。

    ” “叫誰帶信嗎?” “沒叫誰帶信。

    ” “呵!……”華生叫了起來,“果然受騙了……哼!……我知道!……” “誰說我找你呀,華生?” “你不用管……呵,我問你,有誰來過嗎?” “黑麻子……” “什麼!……還有阿品哥?” “是的,”葛生嫂點了點頭。

     “捐了多少錢去?……” “他們說在秋琴家裡看見了你,你答應捐兩元?” “我?答應捐兩元?……”華生直跳了起來,“真不要臉的東西?……阿嫂,他們幹的好事呀!……真是便宜了他們!” “你阿哥立刻答應了,但我們沒有現錢……” “我已經捐了現錢了,十個銅闆,一頓……哼!真不要臉,還敢到我家裡來,說我答應捐兩元……” “是呀,我當時就不相信的,但你阿哥立刻答應了,還答應,過幾天送去……” “好,讓我送去,我看他們敢收不敢收!……” “華生!”葛生哥突然在床上坐了起來,叫着說,憂郁地抹着自己的額角。

    “你靜下來吧……我請你……” 華生驚異地靜默了下來,望着葛生哥蒼白的面孔。

     “這是我願意出的,華生,”葛生哥繼續着說。

    “為了死去的兒子呵。

    我不相信黑麻子的話,我也知道你不會答應捐那麼多的,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事情。

    但我是相信的。

    為了我的兒子……這兩元,在我是少的……我願意再捐多一點,倘若我有錢……你曉得他是多麼傷了我的心呵……這樣小,這樣好玩……但是老天爺……” 葛生哥說着,一時呼吸迫促起來,重又躺倒了床上。

    葛生嫂流着大顆的淚珠,傷心地哭泣了。

     華生也不覺一陣心酸,蹒跚地走進了自己的房來。

     但不久他又憤怒了起來,一想到捐錢的事情: “這樣卑鄙,連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以為他們會鑽地洞,會上吊,哪曉得在那裡被我打了,立刻就跑到我家裡來捐錢……阿波哥說他們不會鑽地洞或上吊,但他可決不會想到這樣……他把他們也估計的太高了,他竭力說要防備他們,又怎樣防備呢?……” 然而葛生哥居然又一口答應了捐錢,這使他更氣憤。

    他既然知道這兩個人不可靠,為什麼不想一想他捐了錢去做什麼呢!做佛事——這很明顯的是藉口,他們為的飽私囊!……倘不是他的侄兒子剛剛死掉,他可忍耐不住,又得和葛生哥大吵一場的。

     “忍耐忍耐,退讓退讓,”他會這樣對葛生哥說,“世上的壞人就是你養出來的!你養着壞人害自己,還養着壞人害大家!……” 突然,華生咬住了嘴唇。

     “朱金章騙了我!……騙了我!……” 他說葛生嫂在找華生,葛生嫂可沒有上過街,也沒有誰找過他,家裡也并沒什麼極其要緊的事情。

     朱金章為什麼騙他呢?華生現在明白了,那是不讓他和菊香見面。

    菊香明明是在店裡的,或許剛才還陪着阿珊吃過飯,阿珊走時還送到店門口,見到華生到了橋上,朱金章就叫她進去了……不,或許那正是菊香自願的,不然,她為什麼送阿珊到門口呢?華生到了門口在和她父親說話,她當然聽見的;為什麼不出來呢……她父親強迫她,那是一定的,但她就屈服了嗎?她不是說不願意見到阿珊嗎?她又為什麼陪他吃飯,送他到門口呢?…… 華生想着想着,非常苦惱起來,等到葛生嫂要他過去吃飯時,他隻胡亂地吃了半碗,再也吃不下去了。

     葛生哥也不大吃得下,酒也不喝,不時皺着眉頭望着華生。

     “你怎樣呀,華生?”他緩慢地說,“大清早起來,到這時還吃不下飯。

    年青人比不得我又老又病,一口吃上三碗也不算多,咳,菜也的确太壞了,老是這幾樣東西……但你得好好保養呵……希望全在你身上呀……” “我有什麼希望……”華生不快活地說,“我根本和你是兩個人,什麼事情都看法不同,做法不同……” “我們可是親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