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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來消遣一下。

    ” 曹志方忽然又變卦,沒等章秋柳回答,便掉轉身子跑走了。

     凝望着曹志方的背影,章秋柳眼眶裡有些潮潤了;她自己也不懂得為什麼緣故心裡是如此酸軟。

    但這情緒隻一閃就消散,當她看見了王詩陶的病容和潦倒窘困的情形,她又轉而為憤激了。

     素來活潑鮮豔的王詩陶,此時映在章秋柳的眼裡簡直是換了一個人了。

    她的嫩頰上失去了舊日的桃紅色,她的眼角邊新添了許多細皺紋,她的眼光也沒有從前那樣妩媚撩人而是遲疑不定頗帶些陰凄凄的味兒。

    然而這些——驚心的美之衰落,并不使章秋柳悲傷,隻使她更加憤憤。

    她想起許多朋友的青春的生命都被灰色的環境剝蝕盡了,隻剩下一些渣滓; 王詩陶不過是許多中間的一個例而已。

     王詩陶的病一半是為懷孕,又一半卻為的悲悼她的新死的愛人東方明;她約略講過了愛人的惡消息後,又喘着氣說: “現在我最悔恨的,是一個月前我們最後一次的聚會時,我還給他一些不快。

    我并不想替自己辯護,但我不能不說龍飛對于這點應該擔負大半的責任。

    這個人真讨厭。

    隻要你給過他一次的溫存,他就老是粘着你,不問你現在的處境是怎樣。

    我和他的事早已過去了一年,況且當時我就對他說,雖然也愛着你,卻不忍使東方明失戀,那時,我是克制了感情,斬斷了三角戀愛的鎖鐐的。

    秋柳,那時我并沒把身體給龍飛,他應該把我完全忘卻。

    可是這一次我和東方明再來上海,可巧又碰到了他了。

    他無聊到天天來和我糾纏。

    接着東方明受命令要下鄉去,分别的時候,他對我說:‘我本來不必去,但我自己要去,如果我犧牲了,我不反對你再愛别人,可是,希望你好好撫養我們的還沒出世的孩子。

    ’秋柳,他那時落了眼淚呢!現在,我再也看不見他了!” 王詩陶把面孔撲在章秋柳的膝頭,肩胛起了波動,顯然是在抽咽。

     “真是死了麼?咳!”章秋柳也忍不住心酸,但憤氣随即沖上來,她銳聲接着問:“現在你打算做什麼呢?你又有了孩子!” “現在麼?”王詩陶昂起頭來很快地說,“上星期我還是悲痛,悔恨消沉,你看我憔悴得可憐!可是前天起,我不悲觀不消沉了,我轉為積極!” 章秋柳也很興奮地點着頭,緊緊捏住了王詩陶的手,剛才曹志方的一句話又回到她心頭來。

    她看着王詩陶的失血的然而堅決的面孔,輕輕地問道: “可是你又有了孩子,卻怎麼辦呢?” “這件事使我為難。

    我想要把這未成形的小生命打掉,但是一想到這是他的唯一的留在世上的紀念,唯一的我和他中間的紀念,我又沒有勇氣下辣手了。

    有幾個朋友也不贊成這個辦法。

    秋柳,在這鬥争尖銳的時代,最痛苦的是我們女人,有了孩子的女人尤其痛苦;然而我總覺得孩子是要的,他們是将來的希望。

    我們的生命是有限的,我們的鬥争卻是長期的,孩子們将來要接我們的火把。

    ” “可是目前怎樣?這不是一星期兩星期可以完了的事,這将拖累你到五年六年。

    這五六年,你有什麼打算呢?” 章秋柳很鎮定地說。

    她心裡頗以為王詩陶不徹底。

    一個女子還沒受到懷孕的神秘的啟示時,是不會了解将做母親者的心情的。

     “将來的事,誰也料不定,但我們總是從樂觀方面着想的。

    也許五六年内,局面會好些;如果壞些,而且壞到我也拖不下去了,那麼,接替我的責任的,還有這個孩子。

    ” “你這話亦就等于自慰而已。

    我永遠不想将來,我隻問目前應該怎樣?必須怎樣?我是不躊躇的,現在想怎麼做,就做了再說。

    我勸你下決心,打掉這個還沒成形的小生命罷!” 章秋柳很激怒地說;她的眼光裡有一些犷悍的顔色,很使人恐懼。

     王詩陶低了頭,沒有回答。

    她也想到一些沒出息的念頭。

    比如:将就着嫁了一個随便什麼人,依賴他的經濟供給,把孩子養大,自然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然而,能夠供給她經濟要求的男子一定不是屬于她的窮朋友的一夥的,思想上一定有沖突,她的意見和理想一定不被尊重……于是她又覺得還是把孩子打掉,海闊天空去過奮鬥的生活,她歎了口氣,惘然說: “兩全的事,是沒有的;多盤算的結果,或者竟是一步不能走。

    ” 章秋柳微微一笑,站起來伸一個懶腰。

    暫時的沉默。

     “秋柳,近來你做些什麼?因為這病,我和你不見也就十多天了。

    ” 王詩陶勉強振起精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