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慘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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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胡同口，玉林就聽到面前有人重喝一聲&ldquo站住&rdquo。
擡頭看時，卻是站崗的警察伸手攔住了路。
玉林不知道有什麼錯，隻好對他看着站住，警察走近前來問道：&ldquo你脅下夾着什麼？&rdquo玉林道：&ldquo鋪蓋卷，你問它幹嗎？&rdquo警察道：&ldquo不幹嗎，我問問你這鋪蓋卷是由哪裡來的？&rdquo玉林道：&ldquo這鋪蓋卷是我自己的，我沒錢用，扛到當鋪裡當，這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嗎？人窮了，拿自己的東西去當，還有什麼丢臉嗎？&rdquo警察道：&ldquo你說是你的東西拿去當。
你有什麼法子證明？&rdquo玉林道：&ldquo我不用得怎麼證明，你随便指當街一個洋車夫，你問問他們認識不認識？&rdquo這句話剛是說完，旁邊就有二個車夫迎上前來答道：&ldquo不錯的，他是住在這條胡同裡的，人家姓鄧，老爺子還做過大官呢。
&rdquo警察仔細向玉林臉上看看，因問道：&ldquo是當你自己的東西，為什麼你的氣色這樣不好？&rdquo玉林苦笑道：&ldquo當當的人，還能在滿街打着哈哈嗎？再說，我家有喪事呢。
我家死了人，沒上你們警察閣子上打報告嗎？&rdquo警察又看了他一看，覺得倒是沒有話可說&rsquo。
用手一揮道：&ldquo你去吧。
&rdquo玉林待要和他講個道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便歎了一聲，心想誰叫我這一身穿着活像個叫花子呢？自扛起那個大包袱悄悄地走了。
他去後，在胡同口上放着人力車候生意的車夫，立刻發出議論來。
有的道：&ldquo你瞧，這是做官的後代，任什麼不能幹，倒不如咱們膠皮團裡的人，還可以賣賣幾斤力氣。
&rdquo有的道：&ldquo做官的後代又怎麼着，他也不能在腦袋上貼上三個大金字。
扛着大包袱跑，一樣地像個小偷。
&rdquo有的道：&ldquo他是穿了那一身破衣服。
要是穿起狐皮大氅，他扛上那一大包煙土，也沒有個人敢攔着。
&rdquo有的道：&ldquo别不開眼了。
賣大煙土的人，他會這樣走？走遠了，火車開專車。
走近了，也該坐汽車吧？&rdquo這幾位膠皮團員紛紛地議論着，警察聽之有些不入耳，隻好閃開了。
不多大一會兒，玉林走回了原地，肩上扛着的一個大包袱已是不見。
隻見他兩手插在破大衣袋裡，緊緊地按住他那裡面衣服，似乎那裡面已經是藏着什麼的了。
他到了這胡同口上也感到很難為情，低了頭，緊緊地就向家裡跑了去。
到家之後，直跑到母親屋子裡來，兩手一拍道：&ldquo不用發愁了，二哥明天出殡的錢，歸我一個人擔任了。
&rdquo說着，在身上掏出四塊現洋來，放到桌上，帶了一點兒苦笑道：&ldquo若是光用四個人擡，不要什麼和尚吹鼓手，大概也就夠了。
&rdquo鄧老太道：&ldquo你老二為人一生什麼也沒鬧着，到了最後一關，還用冷杠子把他拖了出去嗎？&rdquo玉林道：&ldquo老三老五，要能再湊幾個，那是很好，若是不能湊，二哥也總可以出去。
&rdquo說着，将四塊錢送到鄧老太手上。
鄧老太倒是在手上颠了兩颠，問道：&ldquo可見得一個人要拼了命去想法子，也未見得無法子可想。
&rdquo玉林默然地坐在一邊，沒有作聲。
鄧老太道：&ldquo這錢你就交給我了，我明天同你支配吧。
&rdquo玉林道：&ldquo當然交給您支配，我總算還了我的心願了。
&rdquo鄧老太看他的樣子倒很是自然，也不疑心到有别的緣故，安然地将他這四塊錢留下，預備做明日第二個兒子出殡的費用。
這四塊錢不但是不能算細微的數目，而且要算是很大的一筆援助費用。
到了次日，玉龍的遺體僅僅是免于冷杠子拖出去。
四個杠夫擡着一口白木棺材，前面幾個小孩打着不成腔調的皮鼓和小鑼大鼓。
三個兄弟，各租了一件半舊的孝衫在長衣上蒙着。
玉林挽了一隻紙錢籃子，随路撒着紙錢。
玉峰玉波四眼紅紅的，低了頭走，各不作聲。
棺材後面，僅僅一輛人力車單獨地跟着。
車上坐了一位穿白衣罩麻布背心的中年婦人，那正是黃氏。
黃氏歪倒在車上，隻是幹哽咽着，紅眼睛裡已是哭不出眼淚了。
不成調的鑼鼓打出了城去，漸漸地走到了荒野。
在這樣的深冬，隻見那荒曠的地面上，幹
擡頭看時，卻是站崗的警察伸手攔住了路。
玉林不知道有什麼錯，隻好對他看着站住，警察走近前來問道：&ldquo你脅下夾着什麼？&rdquo玉林道：&ldquo鋪蓋卷，你問它幹嗎？&rdquo警察道：&ldquo不幹嗎，我問問你這鋪蓋卷是由哪裡來的？&rdquo玉林道：&ldquo這鋪蓋卷是我自己的，我沒錢用，扛到當鋪裡當，這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嗎？人窮了，拿自己的東西去當，還有什麼丢臉嗎？&rdquo警察道：&ldquo你說是你的東西拿去當。
你有什麼法子證明？&rdquo玉林道：&ldquo我不用得怎麼證明，你随便指當街一個洋車夫，你問問他們認識不認識？&rdquo這句話剛是說完，旁邊就有二個車夫迎上前來答道：&ldquo不錯的，他是住在這條胡同裡的，人家姓鄧，老爺子還做過大官呢。
&rdquo警察仔細向玉林臉上看看，因問道：&ldquo是當你自己的東西，為什麼你的氣色這樣不好？&rdquo玉林苦笑道：&ldquo當當的人，還能在滿街打着哈哈嗎？再說，我家有喪事呢。
我家死了人，沒上你們警察閣子上打報告嗎？&rdquo警察又看了他一看，覺得倒是沒有話可說&rsquo。
用手一揮道：&ldquo你去吧。
&rdquo玉林待要和他講個道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便歎了一聲，心想誰叫我這一身穿着活像個叫花子呢？自扛起那個大包袱悄悄地走了。
他去後，在胡同口上放着人力車候生意的車夫，立刻發出議論來。
有的道：&ldquo你瞧，這是做官的後代，任什麼不能幹，倒不如咱們膠皮團裡的人，還可以賣賣幾斤力氣。
&rdquo有的道：&ldquo做官的後代又怎麼着，他也不能在腦袋上貼上三個大金字。
扛着大包袱跑，一樣地像個小偷。
&rdquo有的道：&ldquo他是穿了那一身破衣服。
要是穿起狐皮大氅，他扛上那一大包煙土，也沒有個人敢攔着。
&rdquo有的道：&ldquo别不開眼了。
賣大煙土的人，他會這樣走？走遠了，火車開專車。
走近了，也該坐汽車吧？&rdquo這幾位膠皮團員紛紛地議論着，警察聽之有些不入耳，隻好閃開了。
不多大一會兒，玉林走回了原地，肩上扛着的一個大包袱已是不見。
隻見他兩手插在破大衣袋裡，緊緊地按住他那裡面衣服，似乎那裡面已經是藏着什麼的了。
他到了這胡同口上也感到很難為情，低了頭，緊緊地就向家裡跑了去。
到家之後，直跑到母親屋子裡來，兩手一拍道：&ldquo不用發愁了，二哥明天出殡的錢，歸我一個人擔任了。
&rdquo說着，在身上掏出四塊現洋來，放到桌上，帶了一點兒苦笑道：&ldquo若是光用四個人擡，不要什麼和尚吹鼓手，大概也就夠了。
&rdquo鄧老太道：&ldquo你老二為人一生什麼也沒鬧着，到了最後一關，還用冷杠子把他拖了出去嗎？&rdquo玉林道：&ldquo老三老五，要能再湊幾個，那是很好，若是不能湊，二哥也總可以出去。
&rdquo說着，将四塊錢送到鄧老太手上。
鄧老太倒是在手上颠了兩颠，問道：&ldquo可見得一個人要拼了命去想法子，也未見得無法子可想。
&rdquo玉林默然地坐在一邊，沒有作聲。
鄧老太道：&ldquo這錢你就交給我了，我明天同你支配吧。
&rdquo玉林道：&ldquo當然交給您支配，我總算還了我的心願了。
&rdquo鄧老太看他的樣子倒很是自然，也不疑心到有别的緣故，安然地将他這四塊錢留下，預備做明日第二個兒子出殡的費用。
這四塊錢不但是不能算細微的數目，而且要算是很大的一筆援助費用。
到了次日，玉龍的遺體僅僅是免于冷杠子拖出去。
四個杠夫擡着一口白木棺材，前面幾個小孩打着不成腔調的皮鼓和小鑼大鼓。
三個兄弟，各租了一件半舊的孝衫在長衣上蒙着。
玉林挽了一隻紙錢籃子，随路撒着紙錢。
玉峰玉波四眼紅紅的，低了頭走，各不作聲。
棺材後面，僅僅一輛人力車單獨地跟着。
車上坐了一位穿白衣罩麻布背心的中年婦人，那正是黃氏。
黃氏歪倒在車上，隻是幹哽咽着，紅眼睛裡已是哭不出眼淚了。
不成調的鑼鼓打出了城去，漸漸地走到了荒野。
在這樣的深冬，隻見那荒曠的地面上，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