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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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hellip你五舅媽就是愛吃酒,酒簡直是命,那真是&hellip&hellip而她又沒有酒德。

    酒德,要緊的是個酒德。

    她一吃呢那就,哼!&rdquo 白慕易沒把五舅的話聽進去,可是裝了付非常注意的樣子。

     那個還怪起勁地說着,從酒德回到她太太身上,又談到他的家庭,最後歸結到他的境況。

    這老頭談着談着就讓嘴突得更高了。

    眼也盡量睜着。

    于是用了種惡毒的句子罵他的同事:他一說到他自己的境況他就得動氣的。

     &ldquo&hellip&hellip還有個姓吳的,什麼家夥,他也當辦事員!辦個什麼事&mdash&mdash吃飯!娘賣麻皮的,一竅不通:怕叫他寫收條都寫不出。

    他還以為自己當了辦事員了不起,那個臭架子!&rdquo 白慕易便歎了口氣。

     老頭用勁地站了起來,那張床就咕地一聲。

     &ldquo什麼才能不才能都是哄人的,隻要你有運氣,有後台老闆。

    &hellip&hellip我呢&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當然講不上有什麼才具,那當然。

    然而我總不至于不通罷,拟拟稿總還拟得,還而且我相信總比那些忘八蛋寫得通順些。

    然而&hellip&hellip這真是天也命也。

    &hellip&hellip我在外面混這多年,還是錄事,還是替别個鈔東西,什麼東西都叫你鈔,什麼貓屁不通的東西都要鈔,娘賣麻皮。

    &rdquo &ldquo你老不拟稿?&rdquo &ldquo拟稿,配?錄事啊!&rdquo 那個臉紅一下,不大流利地問: &ldquo拟稿辦事員拟麼?&rdquo &ldquo辦事員,科員,都拟稿。

    然而全科要找個寫句子寫得通的都沒有一個,他們也不怕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起筆起稿,看見了不怕笑死人!科長秘書也沒有幾個懂公事的,不通就不通,他們不會看,當然更講不到改了,就這樣。

    這世界!&rdquo &ldquo世界上所有的秘書是不是都這樣?&rdquo &ldquo哼,差不多。

    &rdquo &ldquo劉&hellip&hellip劉&hellip&hellip&rdquo &ldquo劉哪個?劉培本麼?&rdquo這裡梅軒老先生停一停。

    &ldquo劉培本倒是懂公事的。

    我們那裡就沒有個像他這樣的人。

    我們那裡的秘書是,哼,再不要講起。

    &rdquo 白慕易有點不舒服;他自己不知道是五舅的話使他難受,還是咕噜得使他讨厭。

    他瞧瞧那張床,又瞧瞧地闆一密密的水煙疤,密得叫他打寒噤。

    房間光線不好,又有種說不出的難聞的味兒。

    五舅那些不斷的話。

    隔壁小房間裡勇嫂在燒飯,老咳嗽着,每聲都悠長得透不過氣來,而且似乎用了全生命的在咳,像想把整個肺都咳出來。

     &ldquo怎麼過這樣的日子?&rdquo他想。

     他以前雖然知道他五舅過得不大寬裕,可是他總覺得&hellip&hellip要怎麼說呢?他當然不會想到五舅住着裝滿了電燈的屋子,地毯,差人,出去是汽車。

    他知道梅軒老先生隻有三十四塊錢一個月。

    不過五舅總是個讀書人,是個做官的,對不對。

    而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總而言之,這和他所想像的五舅的生活是兩個世界。

     &ldquo我呢?&rdquo他問自己。

     劉秘書說也許可以給他找個錄事之類的事。

     &ldquo我不會跟五舅一樣,&rdquo他想。

     他站起來,拿根煙,用種熟練的姿勢去擦火柴。

     &ldquo第一,我不吃酒。

    第二,家眷在鄉裡&hellip&hellip&rdquo 不管三七二十一。

    找到了事總是好的。

    他要是當了錄事就跟五舅一樣。

    五舅念了一輩子書也不過是個錄事:他馬上就得跟五舅&ldquo平等&rdquo了。

    他心跳了一下,忽然覺得五舅怪可愛起來。

     &ldquo五舅!&rdquo &ldquo晤?&rdquo &ldquo你老如今&hellip&hellip如今&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