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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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力普先生仍一臉平靜的微笑,“你的繼父又成了我的鄰居了。

    ” “我不知道。

    ”我說道。

     “是的,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他娶了那鄉下一個相當有财産的年輕女士,可憐的人呀——像現在這麼動腦子,先生,你不覺得累嗎?”齊力普先生像一隻可愛的知更鳥那樣看着我說道。

     我把那問題置于一邊,又問到默德斯通姐弟。

    “我聽說他又結過婚了。

    你去他們家出診過嗎?”我問道。

     “不常去,我被請去過。

    ”他回答說。

    “默德斯通先生和他姐姐兩人的骨相在和堅定個性有關的那一方面太發達了,先生。

    ” 我的表情那麼果決,再加上尼加斯酒,便使齊力普先生也勇敢起來了。

    他微微搖搖頭,然後若有所思地叫道,“啊,天哪,我們記起了舊日子,科波菲爾先生!” “那姐弟倆又在故伎重演、故轍複蹈,是吧?”我說道。

     “嘿,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一個行醫者時常出入于病家,除了與他職業有關的,他都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可我必須說,他們是很嚴厲的,先生,無論對生,還是對來世,都如此。

    ” “來世的事可不會由他們來支配了,我相信,”我接着說道,“他們對今生又在幹些什麼呢?” 齊力普先生一邊搖頭一邊調酒,然後一點一點地飲。

     “她是個可愛的女人啊,先生!”他神情悲哀地說道。

     “現在的默德斯通太太?” “當然是個可愛的女人,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我相信,她要多和氣就有多和氣!齊力普太太的看法是,她自結婚以來就在精神方面完全被挫敗,幾乎成了一個嚴重抑郁症患者。

    女人們,”齊力普先生怯生生地說,“都是很了不起的觀察家呀,先生。

    ” “我相信他們是要把她硬塞進他們那可惡的模具裡去,上帝救救她吧!”我說道,“她已經被塞進去了。

    ” “嘿,先生,老實說,一開始還争論得很兇,”齊力普先生說道,“可她現在完全隻是個影子了。

    如果我私下對你說,自從那個姐姐來幫忙以後,那姐弟倆幾乎把她整治成了個白癡,這是不是太過份了?” 我告訴他,說我很相信他的話。

     “這裡沒有外人,先生,”齊力普先生又借一口尼加斯酒壯着膽說道,“我毫不猶豫地說,她母親就為這死的——默德斯通太太被那粗暴專橫、陰郁憂愁逼得快成了白癡。

    結婚以前,她是活潑的姑娘,先生,她被他們的陰森和苛求給活生生毀掉了。

    現在,他們和她一起出門,不像丈夫和大姑子,卻像是她的看守呢。

    這是上個星期齊力普太太對我說的。

    我敢擔保,先生,女人們是了不起的觀察家。

    齊力普太太本人就是個了不起的觀察家!” “他還陰險地假裝虔誠嗎?”我問道,并把虔誠一詞和他們聯想到一起而害臊。

     “你說對了,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由于不習慣喝那麼多酒他的眼皮也變得很紅了,“齊力普太太有一句話說得真是一矢中的呀。

    齊力普太太說,”他非常平靜、非常緩慢地說,“默德斯通先生立起了自己的偶像,把它稱為‘神聖的天性,’這讓我好不吃驚。

    我敢擔保,齊力普太太說這話時,你可以用一支筆的羽毛把我打倒在地平趴下來。

    女人們是了不起的觀察家呀,先生。

    ” “而且天生的。

    ”我說道,這使他大為開心。

     “我的觀點得到如此支持,我很高興,先生,”他接過去說道,“我敢擔保,我不經常就非醫學的問題發表意見。

    默德斯通先生有時公開發表演說,據——簡而言之,先生,據齊力普太太說——他近來越來越專橫,越來越像個霸王,他的主張也越來越殘酷了。

    ” “我相信齊力普太太是非常正确的。

    ”我說道。

     “齊力普太太甚至說,”這位最謙虛的人受了很大鼓勵又說道,“被那類人錯當成他們的宗教的那種東西,不過是他們的壞脾氣和傲慢性格的表現方式罷了。

    我必須說,先生,”他把頭柔順地歪向一邊,繼續說道,“我不能為默德斯通先生和小姐在《新約全書》中找出任何支持,你知道嗎?” “我也從沒找到過。

    ”我說道。

     “同時,先生,”齊力普先生說道,“他們很不得人心;因為他們動辄詛咒不喜歡他們的人去下地獄,我們附近下地獄的人就該太多了!不過,據齊力普太太說,先生,他們也受到不斷的懲罰;因為他們轉向自己内部,他們靠他們自己的心來生活,而他們自己的心是很有害的食物,喏,先生,談談你那個腦子吧,如果你允許我再回到這個問題上的話。

    你沒使你的腦子太緊張嗎,先生?” 由于齊力普先生自己腦子很緊張,又喝了許多尼加斯酒,所以我不費力氣就把他的注意力從這問題轉到他自己身上了。

    在以後的半個小時裡,他滔滔不絕地談他自己的事。

    從他所談的話裡,我得知他這種時候上灰院咖啡室,乃為對一個瘋狂鑒定委員會證明一個因過度飲酒而發瘋的病人的精神狀況。

     “我敢保證,先生,”他說道,“在那種情況下,我很神經衰弱。

    我受不了威吓,先生。

    威吓讓我失去勇氣。

    你出生的那一夜,那位可怕的小姐所做所為使我很久才複原呢,你知道嗎,科波菲爾先生?” 我告訴他,我明天一早就要去看我的姨奶奶——就是我出生那天晚上那條可怕的龍;我還告訴他,她實在是最熱情、最優秀的女人之一,如果他多了解她一點就會知道了。

    僅僅提到他再和她相見的可能性就似乎足以讓他驚慌了。

    他蒼白無力地淡淡一笑答道:“她真是這樣嗎,先生?真的嗎?”然後,他馬上就要了一支蠟燭,去就寝了,好像他在任何别的地方都覺得不大安全一樣。

    并不是尼加斯酒使他腳步有些踉跄,不過,他會覺得他那平靜的小脈搏已每分鐘多跳了兩三下。

    那是自我、姨奶奶失望的那個重要夜間以後,——也就是我姨奶奶用帽子打他那時起——就這樣了。

     由于十分疲乏,我也在半夜就睡了。

    第二天一天是在去多佛的馬車上過的。

    當我姨奶奶正在喝茶時,我平平安安地沖進了她的老客廳。

    她(這時已戴眼鏡了),狄克先生,還有親愛的皮果提(這時已在這裡做管家了),都張開胳臂用歡喜的眼淚迎接我。

    我們開始安安靜靜談話時,我報告說我碰見了齊力普先生,他對我姨奶奶懷有非常恐怖的記憶,這使她覺得很有趣。

    她和皮果提兩人把我那可憐母親的後夫和那個“默德靈姐姐”談了很多。

    我相信,我姨奶奶決不肯用任何教名或姓氏來稱那位小姐